这个年轻捞尸人,满脸涨得通红,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早就对丁力那副冷漠的做派心生不满,如今,家属们悲恸欲绝的哭声,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义愤。
他在心里怒吼,都是干这行的,怎么能如此麻木不仁?想着,他猛地将袖子往上一撸,大步跨到丁力面前,食指直直戳向丁力,颤抖着声音骂道:“行,你不捞是吧?我捞。”
丁力站在原地,如山般沉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那眼神里,藏着无奈与警告,可年轻捞尸人满心被愤怒充斥,根本视而不见。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捞尸工具。
那是一根历经岁月打磨的长竹竿,竹竿表面坑坑洼洼,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都是它在黄河中无数次打捞的见证。
前端绑着的特制铁钩,形状犹如一只扭曲的利爪,尖锐的钩尖在渐暗的夕阳下闪烁着森冷的光,仿佛迫不及待要去抓取什么。
铁钩的边缘有些磨损,却依旧锋利无比,那是与河底泥沙、杂物长久摩擦的结果。
他双手紧紧握住竹竿,粗糙的质感传递到掌心,心中发狠,定要让丁力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担当。
年轻捞尸人来到河边,眼前的黄河犹如一头暴怒的巨兽。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奔腾,巨大的浪涛相互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在宣泄着无尽的愤怒与不满。
河面上弥漫着一层厚重的雾气,雾气中带着河水特有的腥味,让人闻之欲呕。狂风在河面上肆虐,吹得岸边的芦苇东倒西歪,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无数冤魂在低声悲泣。
他深吸一口气,踏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但一想到丁力的冷漠和家属的哀求,他咬咬牙继续前行,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
当走到河水齐腰深,已经接近那一片阴域时,河面陡然泛起诡异涟漪,眨眼间形成巨大漩涡,水流疯狂旋转,似要吞噬一切。
岸边的人都捏了一把汗,有人大声喊:“小秦,小心。”
名叫小秦的捞尸人脸色瞬间惨白,心中咯噔一下,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转身逃跑,双脚却像被死死钉住。
“救……救命啊!”他脚下一滑,忽然倒进了水中。
他手中的铁钩在水中胡乱挥舞,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哀鸣。
此刻,他满心懊悔,后悔自己太过冲动。
“救命,救命……”他开始拼命挣扎。
突然,几个黑色影子从河中冒出,如巨大触手缠上他的身体。
他发出凄厉惨叫,身体被黑影拖向水底,脑海中闪过家人的面容,满心皆是绝望与悔恨。
岸边的人目睹这一幕,顿时惊叫起来。
“救人,快救人呢。”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去救人已经晚了。
就算不晚,也没人能把小秦从那片危险的区域中救上来。
水面很快恢复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小秦这个活生生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众人都傻了眼。
知道那片阴域危险,却没想到这么危险,人刚一踏进去就出事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小秦也是太逞强好胜了,结果不但没有把尸体捞上来,自己反倒把命搭进去。
张军家属的哭声更加惨烈,被风一吹,传出老远。
我目睹这一幕,感慨万千。
这个丁力确实自私冷漠,但也是个冷静沉着的人,他明知道没人能从那片阴域中捞出尸体,所以他不会白白送死。
从这一点说,他比那个小秦聪明多了。
不一会儿,小秦的尸体竟从水里飘了上来,他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
于是,水上出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张君的,一具是小秦的,但是没有人敢去捞尸。
那几个家属也不再求别人帮忙捞尸,因为如果这么做了,那是让别人去送死。
丁力冷哼一声,眼中带着不屑和冷漠,然后转身离开。
“丁师傅……”我急忙跟了上去。
但我喊了几声,这人愣是没搭理我。
怪不得别人都叫他丁老怪,这脾气确实够怪的。
快走到崔坪村的时候,我终于追上了他。
“丁师傅,请您等等,我有事找您。”
丁力这才顿住脚步,冷漠的目光打量我一眼。
“有事吗?”
“那个……有点事。”我斟酌着该怎么跟他说,如果直接告诉他这场灾难,请他帮忙,他肯定不同意。
看到他剑拔弩张的样子,有些话我还真说不出口。
所以决定先舒缓一下气氛。
“那啥,是有点事儿,不过丁师傅我赶了几个小时的路,能否请我去你家喝口水,咱们慢慢说。”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睛一眯哼了一声,直接大踏步走了。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只能厚着脸皮跟上去。
崔坪村并不大,约有上百户人家,这几年发展的好,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楼房,唯有丁力的那一座房子,显得破旧。
房子位于村子最里面,后面是一片荒芜的沙地,沙砾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微光,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稀疏的荒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低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沧桑与孤寂。
几株枯瘦的老树歪斜地立在一旁,扭曲的枝干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影子,为这清冷的氛围更添几分阴森。
屋子的一侧,有一个简易的木棚,里面摆放着一些丁力的捞尸工具。
长竹竿东倒西歪地靠在墙边,上面斑驳的痕迹,记录着它们在黄河中经历的无数次打捞。
特制的铁钩挂在木架上,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随时准备再次投入到那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黄河之中。
我跟着丁力进了院子。
他没赶我走,但也没搭理我。
他在院子里洗了把手,直接走到屋门前。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破旧不堪的木桌,随意摆放着几样简单的工具。
屋子的一角,是一张用木板搭成的简易床铺,上面铺着一条打着补丁,破旧褪色的棉被,棉絮从破洞中钻出来,像枯草一般。
床边的地上,扔着一双沾满泥土的布鞋,鞋帮已经开裂,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线。
“丁师傅,能给我口水喝吗?”我没话找话,总得跟他沟通吧。
可他仍旧不搭理我,而是洗完手换完衣服,开始做饭。
黄河岸边,我亲眼目睹了丁力面对家属苦苦哀求时那副冷漠至极的模样。
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我真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丁师傅,我想跟您打听一下魔人的事儿。”
我本来还想缓和一下气氛,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直接开门见山吧。
听我提到‘魔人’二字,他脸色微变,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丁师傅,大难即将来临,魔人即将入侵,想必这些事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一起加入,一起对抗魔人。”
“那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捞尸人,只管黄河里的尸体,不管什么魔人不魔人的,你走吧,别再来烦我。”
说完,他便转过身,那决绝的姿态仿佛在我和他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吃了个闭门羹,可心有不甘,我深知,丁力一定知道些关于魔人的关键线索,他的拒绝只是出于某种顾虑。
“丁师傅。”
“走吧。”他瞪了我一眼,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那眼神充满警告,似乎我再不走他就对我不客气了。
“丁……”
“走……”他直接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门外,然后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我很无语,忍不住暗骂一声。
要是我以前的脾气,肯定转身就走。
你不搭理我是吧?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但是现在有大事要办,我知道自己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于是,我守在他的门外,像个执着的守望者,打算等他出来时再跟他好好谈谈。
你让我走吗?我偏不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风愈发凛冽,吹在身上刺骨的冷。
我裹紧了衣服,在门外踱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扇紧闭的门。
偶尔有几只夜鸟从头顶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更增添了几分孤寂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