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爱吃酸菜鱼2025-11-13 15:553,977

我救下的少年娶了国相的千金,赐了我一道白绫。

我转身嫁给了别人。

再见时,他钳住我,一脸阴鹜。

「挺能耐啊。」

「想做寡妇?我不介意。」

1.

我本是山间采买草药的女郎,无意中救下了一个少年,萧鹤川。

他对我温柔小意,暧昧异常。

却转身勾搭上了国相千金温思羽,成了国相的乘龙快婿。

我拿着他赐我的白绫,跟大理寺卿江衍定了亲。

再见时,已是国相千金的生辰宴。

他揽着温思羽端坐首席。

我跟未婚夫江衍依偎在下座。

一舞曲毕,温思羽对着我俩娇笑,「江公子与夫人真是恩爱情深,让我委实羡慕。」

我笑了笑,饮尽杯中残酒,斜身吻在江衍的脸颊。

一副轻浮的乡野做派。

江衍端起酒盅站起来赔罪,眼角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夫人吃醉酒了,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我倒在江衍的怀里,看着远处的萧鹤川脸色阴沉,心中无比畅快。

他不高兴,我便高兴。

2.

宴席过半,我借口醒酒出去溜达。

月光冷然洒在青石板,明晃晃的,晃的人眼睛酸。

我深知相府不能乱走,若是碰上了杀人放火的事情,热闹没看完,命先丢了。

太不划算。

夏末的夜渐凉,我坐在后院的一处亭台上赏月,离宴席不远。

「许久不见,长能耐了,阿清。」

我没有回头,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从前夜夜厮磨在我的耳畔,独属于萧鹤川。

是啊,许久不见了。

脚步慢慢逼近,醺醺然的酒气让人发昏。

「为什么不乖乖听话?」

再一瞬,我被他扯进一人宽的窄巷,衣襟相摩,呼吸相交。

他钳住我的下颌,强迫我看他。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股凛冽的杀气,和天昭寺那晚一模一样。

我用力掰开他的指节,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乖乖听你的话?乖乖去死?」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萧鹤川的神色几经变幻,身形一顿,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落在我的眼里,我只觉得他在做戏。

「别和江衍成亲,你是我的。」

「所托非良人,小心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可温柔嗫嚅的甜言蜜语里,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

萧鹤川的一言一语,我都不再信了。

「我跟了你,你怀中千金又作何感想?我坐的是正妻之位还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妾?」

我推开萧鹤川,抹平发皱的前襟,抬脚向外走。

「想些实际的吧,年底记得来江府带份贺礼,讨份喜酒吃。」

身后贴上一股炙热,萧鹤川揽住我的腰,咬上我耳边的软肉。

旖旎呢喃中,他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这么想做寡妇?我不介意。」

「再等等,一切如你所愿。」

3.

「阿清?」江衍的声音骤然出现,足以让我起了一股颤栗。

我出来许久未归,他在寻我。

背后的萧鹤川同样一怔,方才缠着发丝的手指抹上了我的唇。

慢悠悠的,折磨人。

唇上的胭脂被涂开,他狡黠低笑,声音很小,却像索命的野鬼。

「如此轻而易举地得了江衍的心?若你此时出去,除了给我做妾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卑鄙狡诈,在我这儿,从来都是萧鹤川的代名词。

我扬唇掩笑,轻哧一声。

「当日我真该杀了你。」

我救了萧鹤川一命,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唯一一件善事。

记不清多久以前了。

大雨淋漓的深夜,家养的狸奴摔伤了腿。

我等不得,把狸奴放进竹筐便匆匆下了山。

行至天昭寺时,我隐约听到一阵微弱痛苦的呻吟声。

我抱着竹筐踌躇许久,才迈过门槛便后悔了。

这寺庙破败已久,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院里的杂草上。

诡异至极。

想走的时候忽觉脚腕一热。

我偏了偏伞,借着灰蒙蒙的月光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一只沾满血的手。

腥黏的液体逼的我想尖叫。

那手忽一用力,我被措不及防地拽倒在地。

恰巧一道惊雷劈了过来,微弱的光亮,破败的杂草,这就是我与萧鹤川的初见。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惨白的脸上满是血,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把卷了刃的匕首。

「救我,求你。」嘶哑的声音哽在喉间。

...

「求我,我就放你走。」

低沉喑哑的呢喃声,于黑暗中转瞬即逝。

「萧鹤川,昔日那道白绸我迟早会套在你的脖子上。」

「你做的一切我都会加倍偿还。」

我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萧鹤川慢慢悠悠地收回了手,被咬破手指他也不恼。

他嘴角含笑,发狠般地吻了过来。

脚步声远去,四周只剩下静谧,和窄巷里的沉沦。

挣扎中,我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希望如你所愿,阿清。」

4.

宴席早就结束了,相府门前也只剩下江府一辆马车。

江衍就站在马车前,眉眼温顺,手里的佛珠转个不停。

「江夫人在相府迷了路,我来送江夫人出府。」萧鹤川眼里的戏谑,任凭生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江衍没应,解了外衫披在我身上,随即揽着我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我侧脸去瞧他。

眉眼冷峭,鼻梁高挺。

看起来纯良无害,实则手段狠戾,杀人从不手软。

「阿清。」点点夜风吹过来,撩起江衍的发丝。

他端坐在那里,眼里没有半点方才席间的温柔。

「我初见你时,你满身青紫,身上的衣衫破烂的不成样子,大腿内侧还扎着把刀,叫人看一眼便会心生怜爱。」江衍正了正身形,绯唇轻启:「可你躺在那儿,颤颤巍巍地问我能不能杀了你,眼神偏偏又透着一股狠劲儿。」

「过去太久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低头应了一声,没来由的心慌。

「你不愿说的事,我不会问。可你心里明镜一样,别忘了。」

别忘了这一切皆因萧鹤川而起。

江衍的手压过来,温柔地覆上我的手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莫名的心安。

江衍要娶的原本不是我,而是罗家小姐。

只不过罗家这位千金忽然暴毙,婚事只能作罢。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我做的。

约莫是罗家挡了江衍的路,江衍告诉我:杀了她你就能取而代之。

可大理寺卿和乡野之流,实不搭调。

他特意在御前跪了一天,挨了二十大板,求了道圣旨。

二十大板罚的是他不修名德,才死了妻又想娶。

亲赐圣旨为的是堵住悠悠众口,不再非议我的身世和过去。

「过几天的跑马赛,你可要去?」

京城贵女的跑马赛,温思羽也给我递了帖。

一个骄矜跋扈的世家小姐,小心思全都被摆到台面上,无非就是借着跑马赛给我使绊子让我出丑,实在没趣。

可我偏要去,就当是给萧鹤川添堵寻个乐子。

我点点头:「你不是也会去?有你在,不会出什么事。」

「可你从未依赖过我。」

如玉般的笑意在江衍的眉梢荡开,清冷月光下,衬得他潼若点漆,愈发显得晶亮。

「马驹容易受惊,别受伤。」

5.

我到时太晚了,女眷已比过一轮分出个胜负,男眷席那边正吵嚷着谁输谁赢。

温思羽一身红色短打,正拎着月杖朝观赏席走来。

「江夫人也来比一场?」她将月杖递给我,笑起来温温柔柔,十分大方。

「谢温姑娘好意,我不会骑马。」我只看着她,迟迟未接。

「无妨,方才看那林间有不少野花,陪我去看看?」她将月杖收回,笑意未达眼底,言语间带了不容拒绝的压迫。

我凝眸看了她许久:「好啊。」

她牵过一匹枣红色马驹,待我坐稳后,轻轻一夹马腹,朝林深处走去。

「你喜欢萧鹤川。」温思羽骑的太快,风声呼啸夹着这句话,灌的我耳朵生疼。

不是疑问的语气。

等到四周竹林幽深,她放慢脚步,清算着旧账。

「那夜的生辰宴,你与萧鹤川一同出府,我看到了。」

我略一挑眉,不知温思羽看到多少。

若只是看到我与萧鹤川一同出府倒还好,可若是看到...

「从小到大,我看上的东西,从未有人敢和我抢。」说罢,温思羽狠狠一扯缰绳,马驹扬起前蹄,悬停在半空。

我蓦地回神,下一刻,我被颠下了马背。

疼,很疼。

小腿被一块凸起的磷石划开,顿时见了血。

摔的这一下足以让我躺上十天半月。

我揉着背,面色惨白,嘴上还要对这个国相千金客客气气。

「我是江衍的正妻。温姑娘误会了。」

瞧着温思羽的意思,是想给我点苦头吃。

「你只不过山野间出来的一介女郎,无名无分,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温思羽踱步靠近,娇俏俏的样子变得阴狠无常。

「现下只有你我二人,若我死了,温姑娘又怎么能脱得了罪?」

「就为了一个萧鹤川,温姑娘舍得背上杀人的罪名么?」

我捏紧袖中短刀,思忖着对策。

忽而惊鸟振翅,引起竹叶潇潇,林间多出几道人影。

温思羽明显惊慌了一瞬,厉声道:「是你的人?」

不是我的人。

也不是温思羽派来的。

见我摇头,温思羽翻身上马想要离开。

可还未来得及动作,一人举刀,斩下马腿。

一声嘶鸣响彻林间,又惊起一阵飞鸟。

那几道黑影动的太快,温思羽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下一刻,他们将刀锋对准了我。

我支着胳膊撑起身子,好声好气地朝他们央求:「各位大哥,饶我一命,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动也动不了,打也打不过。

求饶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似乎并不想杀人灭口,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打量了半天。

像是在确认。

「思羽!」马蹄声阵阵,是萧鹤川的声音。

紧接着听见低呵一声。

「走。」

6.

我斜靠在石头上,看着萧鹤川围着温思羽忙前忙后。

一身紫金蟒袍老是在我面前转,扎眼的很。

没趣,这跑马赛真没趣。

「从前我为你采药从山坡上滚下来也没见你这般心疼过。」

四下起了风,掀起满身凉意,我鼻头一酸,说出的话也带上几分酸味。

萧鹤川背对着我,只略微怔愣片刻,又开始翻看着她有没有受伤,

还说什么我是他的,果然情无真假。

「别看了,受伤的是我。」我实在瞧不过去,出声提醒。

我没骗人,温思羽顶多受了些惊吓。

此外,她身上受过最重的伤无非是摔在地上,衣裙沾了些土。

萧鹤川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我,淡漠而又晦暗不明。

我瞧不出个中意思。

「是你干的?」

话一脱口,我哑然失笑。

瞧他,那天夜里满口谎话哄骗人,郎朗白日下又装作他从未与我相识一般。

「不是说我是你的?怎么只会质问我伤了你的娇妻?」

「这次不是,下次便可能是了。」我抬眼,再度与他的视线交汇,然后看着他转过身,抱起温思羽,准备离开。

内心泛起酸涩,像是有恶鬼扯着饮我血肉。

「你让我等你。可我等了几个春秋,只等来一道白绸。」

莫名起了情绪,我垂着眸,不敢去看他。

「分别时你还许诺带我去镇上吹糖人,再见面时你特意派了个侍卫送我上路。」

一滴滴眼泪落下,苦涩又浓烈。

「萧鹤川!他摔死了我的狸奴!」最后那根弦崩断,我哭的不能自已,绝望似大厦将倾向我铺压而来。

那是我避无可避的噩梦。

侍卫杀了我的狸奴,扒下我的衣衫,腥臭肮脏的手抚上我的脸。

我被压倒在地,看着躺在远处的狸奴渐渐没了呼吸,唯独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我,在我声嘶力竭的叫喊中渐渐失焦。

我不想死。

江衍发现我时,身上的衣裳没一寸完好,身旁躺着一具凉透的尸体,干净的白绸盖在了狸奴身上。

「我失魂落魄许久,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遭遇如此变故。

为什么偏偏是我。

如果没遇到萧鹤川,我本可以好好在那片山间活一辈子。

我的狸奴可以再陪我久一点。

「阿清...」萧鹤川顿了顿,仿佛什么哽住喉头,言语未尽便断了。

他忽然哑了声音:「你不该掺进来。」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再看向萧鹤川时,我笑得灿烂,眼底悲戚转瞬即逝。

「你且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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