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2
爱吃酸菜鱼2025-11-13 15:555,729

7.

不知等到什么时辰,江衍才在这片竹林找到我。

寻到我时,江衍面色阴暗得不行,素来干净的衣衫也皱的不成样子。

「是我大意了。」脸上泪迹早已干涸,我自知理亏,率先低头认错。

眼神闪烁间,我甚至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以后不许自己偷跑出来。」

我猛点头,转身便抛之脑后。

中秋佳节月圆时,江衍递了信儿说今晚不归家,我乔装打扮一番后扭头便去了秦楼。

秦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来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很显然,我两个都不沾。

我来是为了探清跑马赛那伙人的底细。

当日那人举刀时,别在腰封里的腰牌漏出了一角。

黄绿花纹,是秦楼特制。

我散尽私房钱才在二楼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定了雅阁。

才迈上楼梯就听见方才笑眯眯迎我进来的姑娘背后骂我穷酸。

她们懂什么!

我摇摇头,转头钻进了雅阁。

红纱帐,铜香炉,俗的要命。

「我知道国相与江衍井水不犯河水,可他要杀思羽。」萧鹤川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话里话外满是关心。

心脏猛的一滞,窗外万盏灯火燃阑珊,孩童嬉闹放花灯观玉兔。

而我缩在这一隅,双眼发空。

于我,他高高在上,投向我的眼睛从来只有鄙夷和玩味。

从前他不会担忧我,以后也不会。

罢了。

心上又空了一块,可我无暇顾及。

半晌,隔壁再没传来声音。

雅阁的门同时打开。

四目相对间,有一刻,我确认萧鹤川认出了我。

8.

雅阁再次陷入黑暗。

月光乍泄如流水,发冠不知何时被解开,任由我的发披散。

萧鹤川将我抵在墙角,呼吸紊乱。

「听到了多少?说说看。」

琥珀色的眸子只剩下我,散漫的声音里却满是威胁。

几乎眉贴眉,眼对眼,我扯笑:「听到什么?听到你多关心温思羽么?」

黑暗将意识无限放大,萧鹤川的掌心在我的腰间游走。

距离之近,笑声在黑夜里晕开。

「这是做什么?国相还在隔壁,你难道不应该杀我灭口?」

我拨开他的手,正欲拨开雅阁的门。

身子一轻,我被他拦腰抱起。

「别动,让我抱会儿。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床榻间弥漫着劣质的脂粉味,我捏着鼻头闷声道:「很有意思吗?温思羽投怀送抱还不够,还要对我虚情假意?」

「白日里你装不认识我一般,只有你我二人时就原形毕露了?」

萧鹤川停下了动作,突然放软了音色。

「前些天江衍就站在不远处,他却没有上前。」

「你猜是为什么?」

见我打了个激灵,萧鹤川往后靠了靠,慢悠悠地把玩着我的发:「你真的喜欢江衍?」

「当初那个侍卫...」

9.

楼下起了喧闹,姑娘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知哪里来的一波侍卫,竟打着皇帝亲命的旗号查封秦楼。

「所有人都别动!」

我推开萧鹤川,扒着门框观望。

他在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却凝着缓步上楼梯的身影移不开眼睛。

是江衍。

跑马赛那伙人是他派来的,约莫这秦楼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撞破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我不能让江衍知道我来过这里。

我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有办法。

侍卫已经把正门堵死了。

跳窗,只能跳窗。

雅阁的门一扇扇被打开,江衍踱上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犹如靡靡之音。

「反正摔不死人。」

我解开腰间的束带系在窗柩上,动作迅速地爬了出去。

「原来萧大人也在这儿。」声音骤然响起,我几乎能想象到江衍负手而立的神情。

「不久就要喜迎佳妇,还是少放纵为好。」

「江大人有所不知,香软在怀,实难把持得住。」

这话满是不屑,尾音悠长。

恍惚间我生出一种错觉。这话,是萧鹤川专门说与我听的。

可我顾不了那么多。

街上熙熙攘攘,暖黄的烛光铺满了青石板砖。

我用仅剩的几两银钱租了条乌篷船。

小船晃晃悠悠,就这样顺流游下,荡回山中那间小屋吧。

那里没有勾心斗角,人情冷暖,只有我的小狸奴,和悠悠草药香。

可船身一晃,船头一沉,我便知道这片刻的惬意时光消失了。

「夫人让我好找。」

江衍掀开草帘,船内的漆黑不再,满河的花灯在他身后铺开,光晕模糊了他清冷的眉眼。

心中不是滋味。

「你来秦楼根本不是奉皇帝之命,你是来找我的。」

「你监视我?」

江衍轻笑:「都猜对了,你让我说什么?」

「总有我不知道的吧。」我抱着双膝蜷在角落,闷声道。

浓睫轻颤,他垂眸看了我良久:「那日其实我比萧鹤川到的还早,你走之后我借口脱身也一并追过去了。」

即便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可听到他亲口所说,我还是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脊背发凉。

那时的江衍就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听我哭诉,看着我把眼泪流干。

即便我从不说过去,即便他不问。

可他是江衍。

江衍有的是法子知道。

「其实我嫉妒的发疯。你对着我总是平静的,却能对着他哭笑,人也鲜活了许多...」

「一时贪看,迟迟没上前。」

他思忖片刻,又笑了笑。

「你看这是什么?」

霎时烟花绽放,江衍的侧脸被漫天火树银花照亮,连同他手里的玉兔糖人儿一起。

江衍调动人马,费尽力气把我堵在这条乌篷船上,就只为了给我一个玉兔糖人么?

我诧异地看向江衍,最后将视线钉在那糖人儿上。

栩栩如生,怪可爱的。

我哑了声音,觉得这船篷里闷闷的,支支吾吾半晌只说出两个字。

「谢谢。」

「从国相府上回来时,我还有句话没说出口。」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如掠过春日暖阳,沾染上温度的一道清风。

直奔我而来。

「若我说,我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爱上了你。」

「你会信吗?」

10.

夜深梦了一场。

梦见养了好几年的狸奴向我撒娇。

梦见萧鹤川同我一齐去溪间踩水。

可画面一转,我又回到了天昭寺,差点被萧鹤川掐死。

窒息感涌上来,视线模糊,我又被一股力扯回了乌篷船。

「别再和他见面了,我们好好成亲。」糖人被踩碎,江衍抓着我的脚腕,猛地靠过来。

低声在我耳边威胁。

「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一道惊雷乍起,我猛然坐了起来,惊魂未定。

我摸了摸脖颈,仔细地回忆着。

梦里虚实,辨不清真假。

唯有一事我可以确定,那夜的萧鹤川想置我于死地。

因为我看到了本不该看的东西——他的左肩刻着文人之耻这四个字。

或许萧鹤川所作所为的一切皆与月台冤案有关。

月台是读书人的圣贤地,大多文官都出于此处。

国相上奏说文人误国,从诗词里挑出不少影射帝王无能的人,皇帝大怒,下旨将相关之人斩杀。

规模之大,月台的血流尽了,也洗不清皇帝指向文人的那把刀。

没死的便和萧鹤川一样,受过墨刑,以示羞辱。

门被推开,雨丝斜斜地飘进来。

「想什么呢?」江衍随手解下鹤氅搭在榻上,如同廊外那一抹氤氲雨气,带了丝凉意。

我许久没见他了。

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像是在忙什么案子。

「不忙了?」

「嗯。」

过了半晌,我又问:「温思羽的亲事是不是将近了?」

「嗯,下个月。等他们结完亲,便是我们了,阿清。」

他坐过来,掖了掖我耳边的碎发,眼底是藏不住的欢愉。

不对劲。

11.

他们大婚当日飘了京城的第一场雪。

朔风鼓舞,漫漫雪花悠扬翻卷。萧鹤川红袍加身,牵起了温思羽的手。

我隐在人群中,看他垂眸饮交杯酒,看他十指相扣。

「送入洞房!」喜娘高呵一声,一半的人都追去了后院。

剩下一半的人在席间吃着喜酒。

萧鹤川端起一杯酒,看向坐在正位的国相。

「岳丈大人,我敬您。」

话才说完,萧鹤川收起平日那股散漫,将那杯酒倒在了地上:「下去好好的品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

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将这围了个水泄不通。

「抬抬手指就有成千上万的文人为你陪葬,国相大人好威风。」

「即便活的如此辛苦,可盯上我一个不够,你还动了阿清。」

萧鹤川设计让我假死,甚至派去一个信得过的侍卫查探。

可他没想到国相的手伸这么宽,收买了那侍卫。

「阿清,我可以娶你了。」萧鹤川拔出利剑指着国相,云淡风轻地笑起来。

像是一切都结束,所有恩怨都寻到源头,他大仇得报,我还站在天昭寺盼几个春秋盼他回来。

像他所承诺的,娶我。

可我心猛地一缩,憋的很疼。

在恨意到达顶峰,爱意消磨殆尽的时候,萧鹤川告诉我,他多年的隐忍蛰伏只为了护着我。

娶温思羽靠近国相,是为了报仇。

对我的冷漠疏离,是为了护我。

滋养我活下去的仇恨突然消失。

我死死地盯着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开始发抖。

「你娶阿清,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漠然的声音响起,让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

12.

江衍野蛮地嵌入我的十指,终于撕毁了那副温柔的面具。

面具下的江衍是个能翻云覆雨的人物,疯狂,极端,狠戾。

「啊...萧大人有所不知,我与国相是挚友。这可能是你出的第二个纰漏。」江衍皱起眉头,唇角却微微扬起。

一个疯子。

「看来跑马赛那日,我的人骗过了萧大人的眼睛呢。」

「要不然怎么会以为我想害了温姑娘呢?」

一切都是江衍的计谋。

话言于此,我紧紧攥住江衍的前襟。

像终于想起我似的。

「阿清,你不是恨他恨的入骨吗?为夫替你杀了。」

原来江衍一直忙的案子是为了杀萧鹤川啊。

粗糙的指腹缓缓抚上我的颈,缓缓上移,掰着我的下颌转向了萧鹤川。

恍惚间,我的视野里只剩下萧鹤川。

他看向我的眼睛急切,炙热,还有几分决绝的失落。

像是早就预料到,独独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活。

反转来得太快,一支利箭穿透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液溅在了我的脸上。

理智倏地回笼。

我明白我的挣扎在江衍的桎梏面前如同蜉蝣撼树,蠢不自知。

我努力平复着滔天的情绪,语气里没有丝毫眷恋,平静无波:「可惜温姑娘要伤心了。新婚日子守了寡。」

「阿清……我……」

萧鹤川捂着胸口,眼神慌乱而无助,旋即渐渐失神。

像我死去的狸奴。

「你早该死了。只因我救了你,你才偷生活了这几年。」

「我不欠你的,萧鹤川。」

国相端坐在首席,将杯中酒悉数饮尽,扬唇笑道:「能娶到这样的妻,江大人好福气。」

心狠手辣,和他登对的很。

13.

初雪忽然停了,冬日里的阳光透着苍白。

从相府出来,我与江衍并肩走了一程。

「萧鹤川死后会被扔到什么地方?」

江衍唔了一声。

「约莫是京郊乱葬岗那些地方。谁会关心一个死人的去处呢?烧了扬灰,剁了喂狗也不一定。」

我掀起眼皮,街上的人并不多,天气寒冷,只有小孩子才会出门扎堆玩雪。

一切好似寻常。

掌心湿漉漉的,我执起江衍的手。

「走吧,回家吧。」

温思羽疯了。

一齐贵女坐在湖心亭赏雪,抿着热茶笑话:「听闻了吗?温思羽疯了!从国相府偷跑出去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呢。」

「新婚夜死了夫君,怪可怜的。」一人摇头。

「可怜什么?怪就怪她太心仪她的罪臣夫君,竟是月台的人,幸亏没叫他逃了。」

我默默听着,那群文人没错,萧鹤川没错,可那有什么用。

普通之辈焉能撼动根基百年的权势?

「她和她的夫君没什么两样。」一个穿红着绿的小姐凑到我面前:「当日跑马赛也是她给你下的绊子吧?」

我只抿着唇笑,借口身体不适提前溜了。

昔日跑马赛上众星捧月的温思羽如今沦落为众人的谈资。

风水轮流,谁会知道坐在这里的哪位小姐日后不是挂在他人嘴上的笑话呢。

「先前珠宝铺子不是进了些料子?去那看看。」我坐上马车吩咐。

马鞭扬起,车轮滚滚。我掀开车帘看向窗外,街上的人愈发少了。

「夫人来了?」珠宝铺子的老板笑嘻嘻地凑了上来:「那批料子放在二楼,专供着您挑呢。」

我点点头,放下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转身向楼上走去。

「老板,今日客人少,要不打烊吧?」

木门一挡,彻底将我与那群世家权贵隔绝。

二楼空荡荡的,没有襄金簪玉的首饰,只有被绑在角落的温思羽。

我轻轻蹲下身,用匕首贴着她早已红肿的脸颊。

「你这个贱人!」半梦半醒间温思羽见到了我,猛地坐直,阴测测地骂着。

「昔日国相派侍卫凌辱我,可我动不了国相,将仇还在国相千金的身上也不过分吧?」

「贱人!皆是因为你,我的夫君...」

眼前人吃痛没了声音,我摸了摸耳坠,眼中尽有缱绻柔情:「那是我的夫君。」

我与萧鹤川一早拜过堂,山川皆为见证。

她温思羽算什么?

「将刀插进大腿的滋味如何?」我拔出刀,接着划向了她的小腿:「小腿被划破的感觉如何?」

「若是让我父亲知道了...」温思羽倒在血泊中痛苦痉挛,用尽最后的力气只憋出这几个字。

「这是什么话?温小姐不是疯了自己跑出来的吗?」

「我这人睚眦必报,你若让我痛一分,我就还你十分。瞧,你额角都出汗了。」

温思羽瞪大双眼,尽力地往后缩着。

我贴心地为她擦拭着汗珠,最后在她惊讶的注视下,把刀斜斜插进了她的脖颈。

死得很难看,也不体面。

烛台点燃了窗纸,冰天雪地唯有这里燃着熊熊大火。

火舌肆意生长,浓密的黑烟里,心里滋生出无尽的妄念和贪婪。

「只有我能做萧鹤川的妻。」

14.

「最近都是怎么回事儿啊?江大人是不是克妻啊?」

深夜京郊的茶馆酒楼里,男人们正插科打诨。

「诶哟别提了,现在都进不了城了。江大人下令封城了都!」

我拿着打包好的点心悄然离开。

我知道珠宝铺子的那具替代我的尸体骗不了江衍。可我没想到他动作之快,仅一天时间竟能做到封城的地步。

所幸,我已逃了出来。

我忍住苦楚,没在萧鹤川死的时候发疯。

我牵起江衍的手,强装平静与他在人前恩爱。

就是为了这一刻。

乱葬岗的尸体堆成了山,覆着一层薄薄的雪,恶臭熏天。

萧鹤川怎能被埋在这里?

我要把他葬到山上,再立个碑,同小狸奴一块儿,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又开始似有似无地飘雪了。

多亏他的新郎袍,没翻多久我便找到了他。

孤魂野鬼在这烂天烂地间紧紧相拥,抛却世间万物,只为当下。

「从前你护着我,以后我守着你。很公平吧?」

我抚上他的眉,描着一寸一缕。

「太冷了,我带你回家。」

我拖着萧鹤川,从坑底好不容易爬到了平地,爬的我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间,我瞥到一抹黑影。

江衍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

他端的清风明月,身姿如竹,而我每次见他都狼狈非常。

「你杀萧鹤川是为了我么?」我护在萧鹤川的身前,红着眼问,歇斯底里。

「天昭寺那晚你是故意在那等着我吧。将我卷进来,把我当作他的软肋。你是拿他当你的登云梯,踩着萧鹤川上去好向国相请赏吧!」

爬到如今的位置,江衍的手上早已沾满了血,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雪花越飘越大,不小心落了他满身。

江衍的脸色有些苍白,清冷自哀,注视我良久。

「不问我为什么那么快就找到了你么?」

我不想问。

可能早就露馅了。

是我问他萧鹤川会葬在哪里的时候么?

是我数十日话越来越少,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的时候么?

远处忽然起了亮,是数千把火把,是数千个士兵。

又是为了堵我。

真没劲。

我拿出匕首架在我的颈前,眼眶通红,声音也不自觉的发抖。

「江衍,我生的卑劣,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们两个人本不会相见。」

我在赌。

可江衍丝毫未动,只凝眸看着我。

「看样子我逃不掉了。」

甫一用力,江衍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自嘲般轻笑:「不,我放你走。」

我怔了怔,攥着匕首的手同样一顿,旋即失笑。

是了,他说他爱我,即便被摔在崖底仍奋力向上爬的我。

不顾一切为自己挣条生路的我。

绝境逢生的我。

15.

仿佛跌跌撞撞走了很久,绕来绕去,我竟有些记不清归家的路。

倏尔,细碎的微光破开浓雾。

远远地,挂在天昭寺檐角的铜铃轻轻摇晃。

发锈的铃音一阵阵的唤着我回家。

昔日的小屋风吹雨淋,早已破败。

唯一完好之物便是我下山采药背的竹筐了。

不过没关系。

日子还很长,一切都来得及。

春来,听闻江衍搜了不少国相贪污谋秽的证据,联合众大臣参了奏疏。

老国相被处死,江衍继位。

他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为那些文人翻了案。

萧鹤川葬在半山坡,我特意选的地方。

静谧幽深。

天地辽阔,我采了些野花放于碑前,自顾自地说了许多。

想起昔日萧鹤川缀在后面问我名字。

我摇着头告诉他我自小失了爹娘,根本就记不得。

绿色将他淹没,只剩脚步悠悠。

萧鹤川快走几步,挡在我的面前。

「阿清,那便叫阿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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