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州
放姜2021-06-03 12:032,997

  千秋殿外,一个穿着紫衣官服的鹤发老者捧着本册子徘徊,他似乎很纠结,烦的院内的桃花都落了几朵。

  千秋殿内,常嬴正跟秦北用着早膳,吉安小跑着进来,却被秦北瞪了一眼,瞬间踌躇起来。

  他也知道明月夫人身子不好,只是当朝丞相都急得火烧眉毛了,自己这个当奴才的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常嬴哪里看不见那些小动作?她在西燕使臣那边已经传的是病的出不了门了,泺梁臣子们也跟着她一起演戏,有什么要紧的事都不敢找她。

  要是找上了,铁定就是件棘手的事情。她将筷子撂下,胡乱抹了把嘴就出去了。

  远远的才瞧见人影,还没近前呢,就听见一声哀嚎。

  “夫——人——呐——”

  陈兴瞅见她跟瞅见失散多年亲人一样,激动的手都哆嗦了。

  “丞相莫慌,什么事情这样急?”常嬴怕他一口气上不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上前去扶他,却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衫子的少女赶在她前头,眼疾手快的搀住陈兴。

  常嬴欠开身将他们迎进去,宽慰道:“老丞相进来喝口茶,慢慢说。”

  秦北见是陈兴,连忙起身迎接,满心的不愉也压了一半下去,却还是微微皱着眉头。

  “夫人病里不好,老臣也知晓,只是兹事体大,太子殿下同老臣商议了许久都没个头绪,只得来找夫人。”

  常嬴将红叶奉上的茶端在手里,推到他面前:“丞相且说。”

  “这是昨日下边儿递上来的折子,说是青州一座佛庙因香客稀少便渐渐荒败,原是件极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当地一家乡绅看上了那块地,想要买下来修园子,却出现了怪事。”

  他说到此处住了口,似乎所言之事难以置信。

  常嬴接过他手里的折子看着,不过一会儿便拧起眉头。

  那乡绅本来不信神佛,往日从不曾去庙里参拜,况且自打常嬴来了泺梁,百姓们都当她是神仙,民间的威望暂且放到一边,有的地方都立了她的生祠,专供明月夫人的香火。

  其实也能理解,有了活的谁还去求那不着边际的?

  再说乡绅那头,拆了庙宇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他觉着正庙上供着的佛像无用,吃了民脂民膏不算还不保佑人,再说那主佛巨大,杵在堂中间也没办法挪走,索性安排了斧凿匠人,径直敲碎了。

  敲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整座石像轰的一声炸开,庙内的工人当场死亡,血肉横飞。连带着周围的居民都有不小的损伤。

  这场事故引起了青州知州的重视,都说佛祖显灵,惩罚对佛祖大不敬的人。知州待人勘察了现场,可炸的十分干净彻底,什么线索都找不出来,而且最叫人头皮发麻的是,原本被敲碎的石像不但没有被炸碎反而重新合在一起,满脸裂痕的横在庙宇的废墟之上,对每一位过路之人露出慈悲的微笑。

  更是有人借机从中煽动,说明月夫人本是妖物,前任大国师徐清风便是死在她的手上,如今佛祖显灵警示众人,早做打算。弄得青州民心惶惶,知州吓坏了,连忙往上递了折子,由于交通不便,尽管是加急文书,到常嬴手上还是花了三天三夜。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常嬴想了许久才下了决定。

  “丞相莫慌,我自去青州一趟即可,不是什么大事。”她将折子扔到桌上,轻微的声响引得一旁的少女转过头来看她。

  是个端庄大气的美人坯子,眼见长开了便是不俗,常嬴不曾见陈兴身边带着什么女子,讶异之下脱口问道:“这位是?”

  “夫人睿智,老臣原本也是打算请夫人亲去一趟,只是见夫人尚在病中不敢妄言。”他见常嬴应下来便松了口气,喝口茶润润嗓子道:“这是静柔,是老臣自小养在青州的小孙女,怕夫人人生地不熟,特地寻来做向导的。”

  “静柔,还不见过明月夫人,见过五殿下。”

  陈静柔正偷瞄着秦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如同晚霞般嫣红,听见祖父提到自己才仓皇回神,对着秦北盈盈一拜,羞的话也说不出来。

  咱们的雍王殿下今日穿的是件葡萄红的暗绣团花窄袖衣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因为尚未到弱冠的年纪,只用一根纹银簪子固定,正板着张脸看常嬴递过来的折子。

  常嬴不是很拘泥于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扶了陈静柔起来就要商议行程。

  “我带着私印去,另外劳烦丞相修书一封送去青州,就说我秘密前去,不可声张,毕竟西燕使臣还没有离开。”

  “红叶,你留在此处,说我病了,谁来都不见。”

  “秦北,你照旧住在承恩斋,平日里的吃住总有红叶吉安他们看顾。”

  常嬴刚要转去内室收拾东西,却察觉到殿内的气氛突然安静,她满心疑惑回头去看,就见陈静柔怯怯地低下头,雪绒翻了个白眼,吉安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

  陈兴咳了两声,常嬴还是不明白,红叶叹了口气,拉了拉她的袖子。

  五殿下的脸都黑成那样了,夫人还没察觉到吗?昨儿晚上半个时辰的曲儿算是白唱了。

  常嬴微微侧头,果然瞥见了秦北那张黑的发紫的脸。

  瞧咱们雍王殿下这神色便是想一同去了。也好,权当历练历练,往后也是有封地要管的,总不能连这些事情都不能处理吧。

  “当然五殿下若是想去自然也可随我们一起,只是又要劳烦丞相扯些谎话了。”

  陈兴在朝堂上浮沉了这些年头,眼前的局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当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说:“五殿下自去,剩下的老臣自会料理好。”

  那身姿挺拔的少年人睫毛微动,表面上仍是冷冷的,却是比方才好多了。

  咱们雍王殿下是属驴的,得顺着毛捋,万万不能反着来。常嬴觉得他炸毛的样子格外别致,伸出手去捏捏他的发髻,说道:“如此便好,我们今晚子时就出发,从侧门出去,直奔青州。”

  绘着青花双鲤的茶碗被她放在桌上,仿若要将一切都落定。

  常嬴贪睡,且睡着了就算是天雷滚滚都再难叫醒,为着子时出发做准备,她一个白天都没睁眼,等到人定之后越发精神,偎着毯子靠在窗旁,捧着杯热茶小口啜饮。

  红叶站在下头煮茶,咕嘟嘟的声音拥着热气散出来,融进朦胧的烛火里。

  秦北照例在院子里练枪,少年人花拳绣腿罢了,常嬴看着只淡淡的笑,并不去指点些什么,她有时会合上眼去听他使出来的枪风,心里估摸着他功夫长进如何。

  但今日院子里还多了一个人。

  陈静柔也就十三四岁的光景,倒是难得的稳重大方,此时正端坐在不远处的歇玉亭里看书。

  “都这个时辰了还在外头看书,也不怕看昏了她的脑袋。”雪绒端上一碟红豆饼,见常嬴有些呆滞的看着窗外便脱口道:“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谁看不出来似的。未出阁的姑娘家还这样不害臊。”

  自打陈静柔进了千秋殿,那眼睛就像粘在秦北身上一般,她就不明白了,一个脾气臭的小孩子有什么可喜欢的。

  “雪绒慎言,你也说了人家姑娘还没出阁,别胡吣这些话污人清白。”不过是小女儿家怀春罢了,况且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好诟病的。

  话是这样说,常嬴却是将窗户关上了。

  定然是这些日子吃茶吃多了,把脑子给吃傻了。她低头注视着手里琥珀色的茶水,上头正漾着剔透澄澈的波纹,凌乱了那一张熟悉的脸。

  雪绒撅撅嘴,替了红叶煮茶,叫她去吃些东西。

  不远处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皂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好听,常嬴往门口移过眼去,就见一人负剑而跪,衣袍上的白虎威风凛凛。

  “奴家见过夫人,夫人纳福。”

  常嬴默不作声的瞄了他腰间的镶宝剑鞘,笑道:“倌龄今日怎得不带琵琶来?难道又想白要我库里一件好东西?”

  倌龄没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奉上去,雪绒接过来,见上头刻着“钦命”二字,牌上金龙灿灿,一看便是皇家之物。

  “奴家奉皇帝之命跟随夫人去往青州,因着不好下旨便以此金牌为凭证,请夫人过目。”

  这样新得来的可人儿没受用几天就舍得派出去了?看来这秦氏帝也不是个全然没有脑子的。

  “好说,今晚子时便出发,你回去准备准备罢,收拾好了来我千秋殿。”常嬴道:“这金牌要收好喽,分量可是不轻。”

  眼底的探究一闪而过,她半阖着眼皮思索:不过短短几天便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倌龄此人绝不会只是个唱曲儿的如此简单。

  常嬴咂咂嘴,指尖隔着瓷碗沾了茶水的温热,她揉揉太阳穴,心里颇有些无奈:一趟青州之行罢了,实在不必左一只眼右一个人瞧着。

继续阅读:第十七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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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明月折君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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