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父慈子孝
放姜2021-06-03 12:073,027

  秦北被常嬴拉着,直跑出了两条街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他们闪身进了一条隐秘的小巷子,常嬴往外探头瞧了许久,见倌龄没追上来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早该讹他这一笔,左右我的钱都赏了人,现下可是一文都掏不出来了。”她笑的高兴,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汗水,是四月里最好不过的风景。

  “那我的给你。”

  秦北一只手还被她抓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往怀里摸去,不多时便带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来。

  “给我的?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轻车熟路的拿在手上揣进怀里,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住在千秋殿住惯了,衣食住行一概有人照应着,从来不清楚银钱的用处。这一路来青州,算是明白了这袋子东西的用处。

  怪不得他们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要是这八千界的人呀,铁定把钱财这东西攥得紧紧的。

  “自然是给你的,方才的酒很好喝。”秦北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了往日的冷硬,像只刚刚吃了鱼干的小猫。

  酒?这好说啊。

  常嬴撒开他的手就往袖子里掏,摸了许久才提出一只青花小瓶,凑的近了便冒出一股子浓郁的酒香。

  “这酒叫美人醉,喝的时候要兑上十五分的白茶,一分的百花蜂蜜,但是不可贪杯。”言罢便弯腰系在他身上,还打了个红色的蝴蝶结。

  “倌龄此人虽有城府倒还算坦率,你且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着,这一路看来该不像个会害的了人的。”

  “嗯。”

  常嬴满意的瞧了他好几眼,又拍拍他的肩膀,这才从那条小巷子里走出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冲他挥挥手。

  秦北微微点头,等着她走的看不见踪影之后才动身去往那乡绅的家宅。

  乡绅姓谢,全名谢牧安,今年四十岁整,正头娘子姓范,文书上只写着范氏,因此不清楚全名。谢牧安后宅纳着妾室四人,下边儿长有二子一女,嫡长子谢舟今年二十一,正是等着盖房娶亲那位。

  余下一子一女是不同妾室所出,都是家里买来的婢子抬的姨娘,平时倒也安分守己,兄弟和睦,据街坊四邻所说,从来没有见过谢家的人吵过架,红过脸。

  最晚进门的姨娘叫晓芸,正值二八年华,仅仅比谢舟的庶妹大两岁。

  撑死了就是人口多些,但谢家也算当地大户,因此任谁来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家,可秦北却不这么认为。

  有嫡庶尊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摩擦,况且妾室都是府里的婢子,眼瞧着跟自己身份一样的人飞上枝头做了半个主子,这谢牧安的后院怎么会平静呢?

  传不出来事端只能说明谢家好脸面,就像暗流涌动的水面大多时候总是安稳一样,若是和睦的外衣下没有厮杀与灭亡,又拿什么血淋淋的东西闹到人前呢。

  秦北敛起神色叩门,将自己的腰牌递给门房,之后便一路畅通进了前庭。谢牧安在门外迎他,脸上堆着笑。

  秦北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像是拜佛之人常用的东西。

  “我是知州府衙派下来核实葬身汉云寺工人身份与人数的,叨扰谢员外了。”他将佩刀放在茶桌上,状似无意问道:“这香好闻,也不知道员外从哪里采买的,我回头也买上一些来烧。”

  “官爷说笑了,不过寻常佛寺所用的檀香,前些日子出了那件事,在下怕佛祖怪罪,特地请了一尊佛像供在室内。”

  好么,脸面变得倒是快,这就不是在汉云寺怒斥如来佛祖庸碌无能的时候了?

  秦北没点破,只是安稳的坐着,堂下走来一道倩影,穿着件绢素的白纱衣,年纪虽不大,头发却已经梳成了髻子。

  一双纤纤素手端着茶碗奉上前来,皓腕处挂着枚翠绿翠绿的镯子,水头极足。

  秦北没接那杯茶,沉着脸色说道:“谢员外家里好规矩,连后宅的妾室都能在客人面前抛头露面。”

  其实谁家的规矩跟妾室都跟他没关系,他也不屑于去管,但眼前这该是晓芸的妾室着实没规矩,自上来便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瞧。

  谢牧安有些尴尬,他默许晓芸出来奉茶却是存了显摆的意味,没想到触了秦北的霉头,佯怒道:“晓芸还不退下,自去夫人处领罚。”

  晓芸年纪小,自负美貌娇纵惯了,如今突然被训斥,当下红了眼睛轻轻抽泣起来,捂着脸下堂去了。

  虽然是一闪而过,秦北还是眼尖的看见了她左手小臂皮肤上绣着的一圈殷红色的福字,密密麻麻的像是什么咒缚。

  “官爷稍等,吃盏茶的功夫在下便将当时写下的工人合契找出来。”谢牧安招来立在一旁的小厮,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小厮点头道是,一溜烟走了。

  秦北仍旧没动那盏茶,中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扶手问:“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前来要过这些东西吧?”

  谢牧安心里有些没底,这捕快看着年纪不大,却老成的很,光打那儿一坐便通身的威严贵气,看着不像是个小捕快,倒像是个皇亲国戚。

  “官爷说的倒是,在下还嘀咕呢,怎么才要了第一回,没过多久又来找这第二回。头一回是林大人身边的王师爷抄了一份收着的。”

  王师爷?秦北点着扶手的中指猝然停下,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来。

  今日领赏钱的时候他见过这样一个人,因为身上的制服不同,他特地的留意了一下。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普通,身宽体胖,是那种扔在人堆儿里都找不出来的类型。

  秦北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合契,一张张的细细看了之后就扔到茶碗一边,接着说道:“三十一个工人就这样没了,谢员外你觉得这佛祖是显灵呢?还是害人呢?”

  谢牧安变了脸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从后院急忙忙跑来一个婢子,慌的手忙脚乱,嘴里叫嚷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谢牧安在瞧见这个婢子之后整张脸全部垮掉,他往秦北坐着的方向撇了一眼,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该死的混账东西,怎么偏要赶得这样巧!

  今天算是来着了。秦北瞧着谢牧安那吃了苍蝇一般的脸色,坐的更稳当了些。

  “官爷,在下后院还有些事情等着处理,实在是抽不出来时间,您要问什么要不改天再说?”

  秦北没动,脸上的表情如同写着“不通人情,不知好歹”八个大字。

  谢牧安又气又怕,硬着头皮就要将他送出去:“官爷好走,恕不远送。”

  磨蹭耽搁了这些时候,屋外一阵喧闹,什么小厮丫鬟痛呼哀鸣,其间还杂着器物摔碎的声音,秦北屹然不动等着看好戏,谢牧安就差叫人把他叉出去了。

  “在下的大儿子自打出了那件事之后便精神恍惚,脾性也越发暴躁起来,官爷还是先走吧,冲撞了您可是一庄罪过呀。”

  “那件事?便是汉云寺的那件怪事吗?”秦北慢悠悠地问。

  谢牧安没来得及回答,一只彩釉双耳绘花鸟的古董花瓶破空而至,“哗啦”一声砸在地上,一块碎片蹦到了秦北脚下。

  三百年前大魏的御赦的官窑,真是可惜了。

  谢舟闯进前庭,衣衫凌乱,灰头土脸,身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褪干净的粗麻绳,像是刚从柴房里跑出来的。

  “贼老子!你坑我害我的好惨,我今日定要撕了你的这副恶心的嘴脸,将那些丑事全都说出去,看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

  骂人骂的这么有理有据,逻辑顺畅,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恍惚?秦北不信。

  他说的置地铿锵,把谢牧安都吼的有些心虚,屋外的丫鬟小厮们全围在一起看热闹,没有一个敢来扶的。

  “我有什么丑事?青天白日你莫要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秦北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听话听音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是老子,谁又是儿子。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舟定了定脾性,扭头问道:“官爷可是来问汉云寺的事的?我知道……”

  “混账!少爷风魔了,胡言乱语冲撞了捕快,来人呐,将他给我叉出去。”

  “又是想将我关起来?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你以为你那后院有几个是良善的?个个都巴不得你早早的死了呢!你个牛屎糊了眼睛的,最后还得是我这个正经儿子来给你收尸!”

  谢牧安脸都青了:“堵上他的嘴巴!别叫他胡言乱语!”

  “堵上我的嘴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我告诉你,那不能够!街坊四邻都听着呢!这谢家前半辈子好的跟什么似的,后半辈子那些个腌臜事情都要一件一件的蹦出来,叫人们津津乐道!叫人戳你谢牧安的脊梁骨!”

  谢舟被拉下去走了多远还能听见他扯着嗓子叫骂的声音,谢牧安跌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那句戳脊梁骨的话,胸口起伏的厉害。

  当真是“父慈子孝”。

继续阅读:第二十四章 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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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明月折君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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