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的眉峰微微蹙起,接着又道:“哪仙帝您知道成渝仙君失踪的原因吗?”
常嬴能感觉到,当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在场的气氛已经开始有所变化了。
涉及到天庭的私密,虽然说这个私密已经要被常嬴宣扬的一点不剩了,可最起码的遮羞布还是在的,说话得小心点,更不要说他青帝还是天上的人。
“知道,是虚境的原因。”
这话说的隐晦,挑不出毛病来却又带着那么点奇怪,好像一针扎下去却没见血出来,反而不知道从哪里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常嬴和秦北都不清楚柳卿为什么要这么问,以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没缓过神儿来,只能伸着耳朵继续听下去。
“这里没有别人,仙帝不妨说清楚,说明白些。”柳卿不怕死的继续补充道。
这一番对话都要叫常嬴怀疑自己的五师兄是不是被掉包了,或者是出去一趟回来变傻了,平时对这些天庭秘事向来都是避而远之的人,今天倒是主动提出来了。
光是提出来还不够,更是得说清楚,说明白些。
“本帝的弟弟是成渝,他心仪之人是无何的四师姐,也同样是你的四师姐,这件事情本帝也清楚,所以还有什么要本帝说的吗?”
他这个表情显然是知道更多的样子,可常嬴跟柳卿的思绪却不约而同的被另一些事情吸引了过去。
就比如,成语仙居喜欢四师姐,孟璟,孟九宫,这个事情就很劲爆。
这对于常年沉浸于公务之中,无事分心的孟璟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天雷滚滚,啊不对,是万里挑一,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啊。
常嬴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为什么四师姐总是公务繁忙,每次只要师父周易给她找了对象要相看的时候,她的顶头上司成渝仙君一准不会给假,也终于明白,身在刑司,同样忙的焦头烂额的成渝仙君又是靠着什么断掉了自己跟其他女仙的来往和交流。
更是明白了为什么未任职时的成渝仙君逍遥自在,每日都去找师父喝茶聊天下棋,而任职之后的成渝仙君却一次都没有去过了。
与其说是任职之后,倒不如说是将四师姐从师父手里挖走,拐到天庭充当仙使之后,成渝仙君就很少来他们从意一门了。
当时不觉得,因为师父广交朋友,五湖四海的来客都有,常嬴也不觉得新鲜。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有趣,原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成渝仙君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了。
甚至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没瞒着,这么想来,成渝仙君当年接手刑司的时候,青帝他老人家也必定在其中做了好多工作吧。
可更有趣的是,四师姐一直到失踪的时候都不知道成渝仙君的这份儿情谊。
不只是四师姐,这件事情和这份儿情谊怕是只有当事人成渝仙君和当事人的哥哥青帝知晓,瞒的可真是一丝不露。
“咳咳,”秦北虚握着拳头,显然知悉眼前这两位师兄妹心中所想,再这么下去,他要是不出声提点,怕是眼睛都要冒出绿光来,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
“成渝仙君又是为何失踪,其他的细节,青帝您可清楚?”柳卿敛了神色,正式问道。
青帝沉默了一会儿,挥手使了个术法,让满屋子的绿植裹得更加厚重起来,层层叠叠,都叫人瞧不见内里的砖石与木板。
“自然清楚,其实这件事他们也瞒不了多久了。”
青帝闭了眼,短暂的安静对于他来说是显得多么漫长,漫长到眼前晃过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无数次面对深渊虚境的恐惧。
那是无论天上地下,无论神仙妖魔都会害怕的东西,他们自以为掌握了天道轮回,事实上却是一群连真相都不敢直视的可怜者。
“常氏无何逃出锁妖塔,击退众神,搅乱天庭,损毁仙籍,更是以浑身修为做下普天生灵之劫数——两个虚无幻境,若是发作起来,怕是能摧毁天地万物。”
青帝吐出这些话,这些在他下来之前便宣扬开来的、挡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搪塞之言,这些添油加醋的造罪之实。
钦定的罪过,众神的仇敌。
常嬴默不作声,却依旧是笑着,仿佛青帝所说与她半分关系都没有,自己置身事外,只是个茶楼里花几个铜板听书赏茶的看客。
“小师妹算是结结实实的背了这个锅啊。”柳卿也跟着笑笑,将眼角的余光一一瞥向在场的几人,他们的脸色都说不上好。
“虚境的事情本帝从头到尾都清楚,原以为他们自欺欺人,施了法术镇住虚境便能显示自己的道法高超,本帝虽然没能参与其中,这些事他们倒也没有瞒本帝。”
此时才算是真正的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常嬴挑挑眉毛,不知可否的盯着脚底下密密麻麻的绿色枝叶,脑袋里居然开始好奇它们什么时候能长出花来。
心也太大了。
“柳散仙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青帝垂下眼皮看向躺在床上的柳卿,后者刚刚由玉汝儿伺候好了汤药,现下正含着几颗蜜饯。
“仙帝痛快,相信是真正与成渝仙君情谊深厚。”柳卿若有若无的扫过青帝的脸面,接着又说道:“但此事体大,小仙道行不足,脑子也不是很好使,没个主意,仙帝您看看,指点指点我们一行人,好尽快寻到成渝仙君,也不再耽误您的时间。”
“耽误您的时间”这几个字柳卿咬的重,一双眼睛往常嬴和青帝之间看了又看,最后落在秦北的脸上,呲牙一笑道:“方朔,你说对不对?”
秦北当然是觉得对了,却又不知道该用个什么样的语气说出口来,想来想去便决定不再说了,只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也不是说青帝对他来说有多么大的威胁,单单是青帝看向常嬴的那个眼神有的时候都叫他受不了。
太明显,太耀眼,太**裸了。好像银河灿烂之至,全都递给在了常嬴面前。
“也好也好。”青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直白道:“但是本帝却也不清楚幕后之人的主意和身份,枉了这一身的尊位,摆到你们面前空洞无用不说,平白的惹人笑啊。”
最正式的场合和最正式的礼仪,青帝竟还是说着私底下里玩笑的答案,他对此事毫无头绪,甚至都不比常嬴一行人稍微多上一分。
虚境此物,当真是无人得见,无人得知啊。
“那就是说,连青帝您都没有什么办法,主意吗?”柳卿话里带着失望,不只是为现在已经被搅浑的一滩水,更是为了自己的一个心脉受损的师妹,还有一个消失不见的师姐。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大师兄和二师姐也不来管管,他跟三师兄都快要心力交瘁了。
同样的,身在紫阳宫的楚烨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一个不知道身份的、来历不明的人,此时站在暗处,操纵着仇歌城的一切,将他们几个神仙玩弄于股掌之间,光是这些,光是想想都叫人渗出一身的冷汗。
楚烨这些日子遣了不计其数的眼线去打听,无一例外的安静沉稳,没有一点消息。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石沉大海的程度。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柳卿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可常嬴他们那边还是没有头绪。”白森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吃着糕点,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我们有头绪吗?你一天天的不说话,心里想的什么我是半分都猜不到。”
女子大概都是这副样子的,就算是母狐狸也不例外。楚烨冷漠话少的时候她嫌弃冷漠话少,前一阵子楚烨话多了,表情活泛了她又不适应,现在见他抿着嘴一句话不说,却又失落起来,打算从他口中听到什么。
楚烨不经意之间便瞧见了白森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微微转了眼珠,盯着她的尾巴看:“我们这边也没有头绪。”
那人藏得深,目前为止皇宫内一切正常,自那阵腥风血雨过后便再无波澜,要是等着那人出手未免太被动,但要是不等着,却又找不到苗头,没有把柄。
无论是欢楼也好,皇宫也罢,他们现在都宛若笼中之兔,只有被外面隐在黑暗的那人捉弄的份儿。
“哦。”白森晃荡的短腿突然停下,她拍了拍手,将上头的粉屑打掉,而后从那床榻上跳下来,随身系着的环佩叮叮作响。
好家伙,他们也太没用了。
她这么想着,眼睛止不住的往楚烨身上瞟,后者却是挺直了身子迎接着她的目光,半分不在意的直视着她。
“你在说我没有用?”楚烨冷淡的问道,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火红的绸子流长,像是晚霞一般光彩照人。
白森哑然,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叫人知道了个透彻,一时间不清楚该说些什么,只瞪着眼睛,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也不是,现在情况紧急,敌人在暗我在明处,这样的情况要是继续维持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咱们这些神神仙仙的更是不知道撑得住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