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要是在丹褚这么个小地方的阴沟里翻了船，那到时候传出去叫人听见就要尴尬了。
“这件事传不出去。并且，”楚烨停顿了一瞬间，瞧着她的目光之中竟然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我们也不会翻船。”
白森站在原地吞了口口水，甚至连身后的尾巴都僵掉、定住不动了。
第一是，她甚少见过楚烨用那种目光瞧着一个人，眼眸中仿佛盛着浩瀚的星海，每一颗都折射出微微的幽光；第二是，她自己的心思又是如此准确且原封不动的被楚烨听见，甚至连世俗俚语都听的仔细。
不行了，她尴尬的脚趾头都要蜷起来，在地上抠出个丹褚皇宫了。
这种读心的术法，等她闲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去学，就算学它个千年百年都不在话下！
“你说是便是了？”她有些恼，梗着脖子反驳道：“你从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把握？”
楚烨没看她，反而抬起头凝望着窗外的风景，在长久的寂静之中，久到白森都不会认为他还能回答她的时候，一个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什么人？”白森敏感的察觉到，想要上前一步却被楚烨挡住，火红的衣袖飘摇，此时带着那么一股决绝：“客人。”
还没等白森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一个略带困乏的声音响起来：“文华仙君可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什么客人不客人。”
白森觉得这声音耳熟的很，想了一会儿也记不起来曾在哪里听见过，索性扭了脑袋去看，发现正门口走来一个清瘦的少年。
等他走进了白森才反应过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浑身上下的毛发全都立的直直的，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迎着门口那人。
是檀洇。
“你来干什么？”她敌意满满，冰蓝色的眼眸锐利无比，有着决一死战的凌然之气。
“干什么？”檀洇轻蔑的瞥了她一眼，说道：“我来干什么自有我的道理，什么时候还用得着向你一个没耳识的狐狸禀报？”
“住嘴。”檀洇还想着再说，却叫楚烨给打断了，文华仙君脸色沉沉，说出来的话更是一分情面都不给留：“你要来便来，做什么斗嘴？”
呦吼，这是跟檀洇串通好了吧。
白森莫名的更加气愤起来，她只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便不镇定了，而后楚烨更是往前走了几步，将檀洇带来坐下。
怎么？好家伙？楚烨别是已经“通敌叛国”了吧？
“往后你若是这种态度便不要再登紫阳宫的门了。”楚烨挡在白森身前，冷冷的警告道：“记好了，别再有下次。”
要知道，文华仙君是很少用这种口气斥责小辈儿的。
啊不对，文华仙君身边几乎就没什么小辈儿，更说不上什么斥责的话了。
檀洇很不高兴，可即便是如此也不敢明着说出来，皱着眉头没反驳，只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这些话是元始天尊都未曾说给他听的。
“他来做什么？”白森得了庇佑消了气，此时正坐在檀洇对面，横眉立目的样子有些凶狠。
她只是个一贯爱装凶的，现在靠着柳卿这么棵大树，要是不趁机乘一把凉才怪呢。
楚烨知晓她的脾性，却也只是皱了眉头没理会，答道：“来找常嬴斗法。”
任由着白森脸色变了又变，楚烨也没再说一个字，光是檀洇微微有些红的脸就将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来找常嬴斗法。这个理由很棒，很精辟，听的白森先是一愣，想了个百转千回，最后竟然有些佩服起檀洇来。
还真是执着啊，现在距离坤皆虚境那件事已经过去得有一百年了，檀洇直到此时还在念念不忘，十分执着且肯定的要找常嬴斗法。
是该说小孩子心性呢，还是该说纯粹的值得表扬呢？
“你找她斗法也不该找我们啊，来紫阳宫做什么？”白森问道：“不只是来找我们的问题，你是不是跟什么人合作了？替他监视着我们，掌握我们的行动？”
唯有楚烨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低垂着眼皮说道：“他是来投诚的。”
其实说是投诚也不对，毕竟檀洇本身没这个意思，且他只是单纯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坐在这里，尴尴尬尬的，也叫人没个主意。
“投诚？”两个声音一齐响起，白森和檀洇不约而同的说出口来，一男一女显得十分维和。
“他来投诚？”说这话的是白森。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来投诚？”说这话的是檀洇。
“别吵。”说这话的楚烨。
一时间的安静，只有细碎的宫人谨慎的脚步声，有人给殿外的灯烛点了火，温暖而朦胧的光晕开在紫阳宫中，叫有些吵闹，甚至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檀洇先说。”
白森的脸垮了下来，对楚烨让檀洇先开口的情况表示不开心。
檀洇露出了个挑衅的笑，朝着白森瞟了一眼，带着笑道：“首先，我不是来这里投诚的，我只是来找常嬴斗法的。”
他这句话说的殷切又真诚，听的白森想到了当初在坤皆虚境中对常嬴那一战，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檀洇瞪了眼睛，却又被楚烨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接着说。”
“行。”檀洇敛了神色，接着道：“我是看的文华仙君的脸面才坐在此处的。”
“先来说最关键的问题吧。也就是你们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关于我身后站着的那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卖关子，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周围一闪一闪的幽光阵阵，是楚烨布下的术法。
“本君不会叫你死在此地，你尽管说便是。”
檀洇僵直的背舒缓了下来，他四周望了望，在确认那些咒术的威力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什么来头，好像无师无派，跟凭空蹦出来的一样。”
第一个被这么描述的是孙悟空，第二个是常嬴，第三个是方煊。答案更是显而易见的，一个归了佛家，一个由道家入了凡间，一个还是佛家的。
“说清楚点，比如有没有见过他的长相，说话的语气怎样？”白森不耐烦的催促。
“我就见过她一面，不过她身上烟雾缭绕的看不清，但好像是个女子。”檀洇接着补充道：“我是听声音判断的。”
烟雾缭绕的看不清？这人得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躲开檀洇的探视，将天上的云气随手拈来，挡在自己身前。
“她跟你说什么了？”楚烨问道。
“说什么啊。”檀洇想了想：“就说知道我的要求，要跟我联手，前提是我要替她看着你们，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她。”
“你凭借什么相信她的？甚至有没有问她抱着什么目的，又是怎么在茫茫八千界中找到丹褚这个地方的呢？”
“问了。”檀洇回答道：“但是她没说，我开始觉得问题不大，也就没有再深究，可现在看来倒像是一件麻烦事。”
那人的底细他一概不清楚，后来想了一想，自己被人利用了，当枪使了别还不知道呢吧。
“现在知道问题有多大了？”白森嫌弃的瞧他一眼，在她看来，这个所谓辩解自己不是来投诚的人十分无用且不可信，一丁点消息都没能带回来。
哦，这样说也不对，确实是带了个消息来，至少他们现在知道那人是个女的，这样日后要是排查起来，可疑的人也就少了一半。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檀洇有些心虚的反驳，文华仙君规劝的对，要是被他师尊知晓他跟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做下交易，是福是祸说不准，底细更是没探清楚。
别说是一百年的紧闭了，闯出祸来三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确实不晚，这人你要是不认识，觉得不熟悉，那就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人跟天上的那些仙家没关系了。”
楚烨分析道：“本君这几天都在想这个人是谁，对了神仙簿子都寻不着一丝头绪，说不准是八千界个什么妖魔鬼怪，道行高强占了山头的也说得过去。”
“你这几日一直在看书，原来是在看这个？”白森发出疑问。
“不错，我将丹褚的上下史书看了一遍，又对完了神仙簿子，也才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是在你出去鸣焕塔的那一阵子。”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基本工作做的算是不错了。
“回归正题。”楚烨看向檀洇的眼眸，问道：“你们是怎么遇见的，又是在哪儿遇见的？”
“就在我关禁闭的那一段时间啊，她来……”
檀洇噤了声，突然噤了声，闭了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别是在你师父元始天尊关你禁闭的地方被她找见，听了她的忽悠才偷偷跑出来，秉着一股子气力来找常嬴斗法的吧？”
白森说的直接且丝毫不留情面，檀洇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反驳，楚烨却是挡在了前面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檀洇是偷跑出来的。”
“文华仙君说话做事可要讲证据！怎么能平白的污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