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
紫微大帝没有看下方的任何人，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
孙悟空浑身一僵，金箍棒握得更紧了。
“念你曾为天庭战将，护送取经人有功，此事，与你无关。退下。”
那不是商量，是命令。
是上级对下级的敕令。
“放你娘的屁！”孙悟空勃然大怒，一棒指向星穹，“俺老孙乃是齐天大圣，何时成了你天庭的战将！想让俺退下，先问问俺手里这根棒子！”
然而，紫微大帝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仿佛一只大象，根本不会在意脚边一只蚂蚁的叫嚣。
他的视线，穿过无尽空间，落在了李峥身上。
或者说，是落在李峥身后，那三千金光闪烁的镇魔英灵身上。
“凡人，李峥。”
帝君的声音第一次在天地间响起，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敕封神祇，乃天庭之权柄。”
“你，越界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蕴含着不容辩驳的无上天威。
宝象国都城内，无数刚刚站起来的百姓，在这句话下，再次双膝发软，很多人甚至直接瘫倒在地，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
天宪，言出即行！
“越界？”李峥笑了。
他迎着那足以冻结神魂的威压，向前一步。
人道气运金龙在他身后咆哮，三尊人族神祇的虚影愈发凝实，堪堪抵住了那片星空穹顶的镇压。
“敢问帝君，我人族英雄，血染疆场，护我家国，天庭何在？”
“我人族忠魂，被佛门炼为法器，永世沉沦，天庭又何在？”
“尔等高坐九天，视苍生为蝼蚁，坐看我人族内耗，坐看我英雄埋骨。如今，我人族自己为英雄立碑，为忠魂封神，你却说我越界？”
李峥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化作响彻云霄的质问。
“这三界，究竟是你天庭的三界，还是众生的三界！”
“这天条，究竟是护佑众生的天条，还是维护你天庭权柄的私法！”
一番话，掷地有声！
刚刚被压得抬不起头的民众，眼中重新燃起了火光。
是啊！
我们受苦的时候，神佛在哪里？天庭在哪里？
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人皇，有了自己的神，你们却跳出来说“不行”？
凭什么！
孙悟空听得热血沸腾，哇哇大叫：“说得好！说得好！凭什么！”
星穹之上，那亿万星辰的运转，似乎因为李峥的这番质问，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但仅仅是一瞬。
紫微大帝依旧坐在那里，无悲无喜。
“天道无情，运行不休。众生皆在其中，自有定数。”
他缓缓开口，给出了回答。
“功过是非，自有地府轮回，天庭法度来裁决，轮不到你一个凡人来定。”
“你此举，已乱了纲常，坏了法度。”
他似乎失去了与李峥继续对话的兴趣。
辩经？
天庭，从不与凡人辩经。
他只是抬起了一只手。
霎时间，星穹流转，无尽的星光汇聚于他的掌心，化作了一卷金光灿灿的……圣旨。
“传，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诏曰：”
宏大、威严、至高无上的声音，响彻三界六道。
“凡人李峥，逆乱天数，私封神位，动摇三界纲常，罪无可赦。”
“然，念其于人族有微功，天心仁慈，予其自辩之机。”
“着令李峥，即刻解散所封伪神，尽除人道气运，三日之内，独自前往南天门外，斩仙台前，跪领天罚，以儆效尤！”
“若有不从，视为公然叛天！”
“届时，天兵所至，玉石俱焚，凡此国之人，皆为同罪，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钦此！”
最后一个字落下。
那卷金色的圣旨，脱手飞出。
它没有飞向李峥，而是悬停在了宝象国都城的正上空，缓缓展开。
每一个字，都由最纯粹的天道法则构成，金光万道，瑞彩千条。
每一个字，都重若须弥山，压得整个大地都在向下沉降！
整个宝象国都，所有人都被那句“凡此国之人，皆为同罪”给吓傻了。
恐惧。
比面对佛门时，强烈一万倍的恐惧，攥住了他们的灵魂。
反抗人皇，还有活路。
反抗天庭……就是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孙悟空的怒火，在这一刻也被浇了一盆冰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太清楚这道圣旨的分量了。
这根本不是给李峥选择的机会。
这是最后通牒！
要么，李峥放弃一切，独自去死。
要么，整个宝含国，百万人，陪他一起，飞灰烟灭。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李峥身上。
李峥抬着头，静静地看着那卷悬在自己头顶的，代表着三界最高意志的圣旨。
上面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让他跪下领死的威严。
那卷金色的圣旨，就是天。
它悬在那里，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实质的秩序枷锁，扣在宝象国百万生灵的脖颈上。
窒息。
彻头彻尾的窒息。
刚刚在李峥的言语下挺直脊梁的百姓，此刻软得像一滩烂泥。
“同罪……”
“神魂俱灭……”
“永不入轮回……”
这不再是观音菩萨那种“讲道理”的威胁，这是三界最高权力机构下达的，不容置喙的死亡判决。
恐惧是瘟疫，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扑通。
第一个人跪下了。
他不是跪拜天庭，也不是跪拜李峥。他只是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绝望地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完了……全完了……”
一个人的崩溃，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连锁反应。
扑通！扑通！扑通！
成千上万的人跪倒在地，长乐广场上刚刚升腾起的人道火焰，被这盆来自九天之上的冰水，浇得只剩下摇曳的青烟。
“人皇陛下……求您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挣扎着爬向李峥，每爬一步，都磕一个头，额头很快就血肉模糊。
“我们不想死啊……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您就……您就顺了天意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不能连累我们百万条性命啊！”
哀求，变成了指责。
指责，又化为了怨毒。
“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佛祖怎会离去！天庭又怎会降罪！”
“你这个魔头！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人性的脆弱，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