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华徘徊于正北寝殿门口，前庭妖后惨淡的模样还在眼前回放。
他迟疑了，或许他不该来，妖后承受的足够多了，应该，也必须让她安然地渡过接下来的日子。
“是不是元华来了。”妖后在院子里唤。
元华闻声，后退了两步，往外走，远离正北寝殿，才踏出三步，眼前浮现出绝药房内，罗刹伤员的面容，面色狰狞地拉扯着四肢，拽到脱臼都不曾停手。
他停住步子，转过身去，神情凝重。
他是罗刹队长，要保护玄光岛，这是他的使命。
重新挪着沉重的步子踏入前庭，站在妖后面前，弯腰九十度，闭上眼睛，语气坚毅：“妖后，黑煞鬼出来作怪了。”
妖后微怔，片刻功夫，扶起木椅两侧，挺了挺身，愣是没坐起来。
“扶我起来。”在曲文的帮助下，妖后艰难地站了起来。
躺得太久，脚下虚力，需要曲文扶着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
“你要多休息。”曲文拽住妖后，不让其前行。
她在妖后身边待得时间最长，知晓妖后这一去，九死一生。
她绝不能看着妖后丧命。
妖后缓好了劲，右手轻抚曲文手背，扯起安抚的笑唇，温软道：“用不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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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华殿的黑愈发深厚，妖主完全融入其中，除了那头银发，在黑暗中独活。
妖主靠在无华殿与玄光岛黑白两色的交界处，背对朗朗晴天，没入夜色，仰头喝掉一瓶又一瓶药酒。
身后萎靡的尾巴，毛发逐渐浓郁蓬松，宛若被精心养护般，飘逸灵动。
妖主转过头去，轻抚着身后的尾巴，毛发在手心里掠过，痒痒的。
“她要来了。”妖主将毛发抚顺，挥手将满地的药酒瓶清理干净，拉起帽檐隐藏起那头银发，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起来，背对暗色，望向眼前的光明。
黑白的分界线就像他和妖后之间的屏障，隔绝了他俩的所有可能。
他只能远远看着妖后。
就像此刻，妖后在元华的搀扶下慢慢走向无华殿。
她依旧美丽，身后的尾巴色泽靓丽，毛发松软，在空中俏皮地舞动，亦如他当初见她那般。
“你来了。”妖主双眼深深凝视着妖后。
也只有在玄光岛陷入危机的时刻，她才会来无华殿“看他”。
“我听元华说，黑煞鬼，出来伤人了。”妖后气虚，每说几个字都得停歇会，继而接着说，断断续续才能说完整句话。
“我想你了。”妖主声调轻微，语调刚刚好，既不显得突兀，又不会太炙热，就像执笔写在信上的思念，看起来淡淡的，却蕴藏着无限的情感。
妖后瞳孔闪烁，避开了这份情感：“你没必要为了我待在无华殿。”
“妖主他已经收徒了。”妖后别过脸去，生硬地躲闪掉妖主的视线。
“我知道。”妖主苦涩地笑笑：“这事终归要有个结局，我会让你看见的。”
妖主的声音渐行渐远，妖后知道，他要离开了。
虽说残忍，妖后还是开了口：“罗刹的伤员…”
无华殿彻底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妖主具体的位置，但妖后能确定，他并未离开，那呼吸声虽然轻急，却极有规律。
良久，无华殿里才冒出一句：“我会看住它。”
“谢谢你！”妖后笑着笑着便哭了，从心底泛出来的愧疚重重击打着她的心房。
亏欠妖主的，她还不完。
一周后，罗刹伤员陆陆续续恢复健康，玄光岛一如既往地安详，质子间的闲谈从黑煞鬼转换成闭关修炼的林蔓蔓身上。
把从元华那处得到的小道消息大肆宣扬，夸赞林蔓蔓天赋异禀，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习得了妖王教授的功法。
当事人林蔓蔓并不知晓，她每天跟着妖王砍砍柴，摘摘野果，就成了质子们追捧的对象。
今天亦是如此，背着捡来的柴火，徐徐下山，望着前方妖王的背影，林蔓蔓喊了句：“师傅”
妖王转过身来看她，见她蹲在地上，便问：“累了？”
林蔓蔓斟酌着字词，询问出积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你什么时候教我功法啊？”
这都来好几天了，妖王啥也没教她，除了头天给她一本“秘籍”让她练气，此后就没管过她了。
那本秘籍，她成天翻着看，倒是想练气来着，可问题是，她感受不到体内的气，没法练。
妖王知道后，啥也没说，成天带着她捡柴摘野果，过起了小桥流水人家的生活，正是如此，她心底才发慌。
这妖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今天必须得问个清楚。
“练功？”妖王笑声潺潺，给林蔓蔓一种，不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的敷衍感。
“师傅，我说真的。”林蔓蔓卸下背后的箩筐，挥动着肩膀，松动被挤压发疼的筋骨。
“我知道。”妖王收敛起笑，眼底的漫不经心却没藏住：“你练不了功。”
他提了提肩上的箩筐，往前瞟了一眼，扭头对她说：“快到了，别偷懒。”
林蔓蔓就在妖王这句话后，彻底僵住了。
她没办法练功？
脑瓜子嗡嗡地响，直至妖王消失在眼前，才回过神来，扯起箩筐，撒腿跑回木屋。
咣当甩下箩筐，木柴散落满地，她急冲冲冲进木屋，大声逼问：“师傅你说的这话什么意思？”
妖王悠然自得整理起木屋里的摆设，将被褥折叠好，放进木柜中。
“你不是也知道了，你体内没有气。”合上木柜的门，转身对林蔓蔓说：“没有气，是没法练功法的。”
“可我能飞檐走壁。”林蔓蔓焦急忙慌地替自己证明。
人类体内没有气很正常，但被挑选为质子的人类不可能没有气，倘若真没有，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类不符合成为质子的条件。
体内没有气的质子生活在玄光岛，只有两种下场，被送去无华殿，或者等死。
质子生活在玄光岛靠得就是气，体内的气能平衡人类的煞气，帮助质子更好地融入玄光岛。
没气的质子，生活在玄光岛，等同于慢性自杀，没有气，人类的煞气便无法平衡，自动跑出来，而无华殿的黑煞鬼，恰巧需要的就是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