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脸传来脉冲式的抽痛,闷闷的,似乎还有些发烫。
我靠在沙发上,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腰酸背痛,沙发被我睡出一个坑,脖子也被扶手硌得发麻,身上一阵一阵地哆嗦。
夕阳的余晖顺着落地窗洒满客厅,我拿起手机一瞧,这一觉竟然睡了将近四个小时。
早知道应该盖条被子的。
我胡乱抓了抓头发,麻药劲已经完全过去了。
疼痛令我烦躁,或许还有些其他感受,我说不清。
屋子里的光线愈来愈暗,临睡前最后的念头再次涌来,我忍不住诱惑,再次点开许盾的朋友圈封面。
这只蝴蝶……
像是受到感召,微信屏幕一闪。
EDC:感觉如何?
骗你没商量:还行。
我盯着手机屏幕,几分钟过去,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
“你在做什么……”我反复措辞,最后还是按下删除键。
人贵有自知之明,粉色的误会只会令我再次陷入尴尬,我总不能在同一棵树上吊死两次。
虽说他是我的世界里,最高大茁壮、生机盎然的那棵树。
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树了。
鼻子开始发酸,我打了个喷嚏,身上好像更冷了。
我将手机扔在一边,从衣柜里翻腾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一件加绒卫衣,刚套在头上,门铃就响了。
十有八九是彭二,他曾承诺培训结束立刻过来。
打开安全门,许盾拎了一大堆东西,直奔厨房。
病痛让我的反应迟钝了几分,“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许盾的表情僵硬。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来了?”我发现嗓子有些异样,鼻音加重,耳朵似乎有回音,不由自主咳了两声。
许盾愣了一下,“病了?”
他从手提袋里取出一只全新的电子体温计,同时取出来的,还有几盒常用药和袋装杂粮,花花绿绿的包装吸引了我的注意。
“不会吧,还有个锅?”我眼见他将一件件物品摆在餐桌上,哭笑不得。
许盾的语气不容置喙:“先量一下体温。”
这个人,怎么形容呢。
他和从前一样,说的少,做的多,每当我需要帮助时,随手递来一支笔或一杯水,给出一句合理化建议,或者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殷勤妥帖,周到细腻,让我难以自持地想要误会。
温度计发出蜂鸣声,结果很快显示。
“38.9℃。”许盾的脸色一变,“高烧,自己没感觉?”
我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有一点。”
许盾转身走向玄关,“咱们去医院。”
“不用,正常的并发症而已。”我径自拿起他带来的药,“你买了芬必得,刚好止疼又退烧。”
“翩翩,徐教授说……”
“你管他说什么,我身体好着呢,你不要小看我。”我将药盒撕开,刚要抠下几粒,被他一把夺走。
“扁羽。”
许盾突然叫了一声。
扁羽?
他的脸色相当不善,“换鞋,马上。”
“……”
上车后,我大约想通一件事——许盾生气的时候,会叫我“扁羽”而不是“翩翩”。
那么问题来了。
我和彭二出现在设计室那天,他为什么生气?
难道——
我正准备胡思乱想一番,谁知许盾一脚油门,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闪电”,不到百米又遇一个急转弯,我的肩膀被安全带勒到,脑袋差点撞上车门。
许盾嘱咐我:“注意安全。”
“……”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
然而病来如山倒,我没精力去思索此“闪电”和彼“闪电”之间的区别,挂上水的时候,我已经烧到迷迷糊糊,连针头刺入手背都没痛感。
许盾好像在讲电话,声音离得很远,我只能听到个大概。
“今天不过去了,家里有点事,对,明天也……”
许盾的声音很悦耳,沙哑,柔和,低沉,耐心,带着一丝亲和力和感召力,与平日看上去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想让他靠近一些,但眼皮像是被黏在一起,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左脸的疼痛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连带喉咙和头顶也开始疼,病痛汹汹来袭,一发不可收拾。
身上实在太冷,我紧了紧被子,将不怎么疼的右脸埋入枕头,脑袋里头嗡嗡作响。
几秒后,散落在脸上的发丝被挑了起来,顺在耳后。
许盾靠近我的耳朵,“我守着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