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麻药导致了幻觉,还是我睡着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或许更短。
“好了。”
徐教授重重摁了一下我的肩头。
眼前的蓝色被揭开,我的目光逐渐清明。
“咬紧棉球,至少四十分钟之后再吐。观察出血量,如果棉球被浸透,赶紧回来复查。”
“谢谢徐教授,您辛苦了。”
不知何时,许盾已经站在我身边了。
徐教授摘下一次性医用手套,悉心安顿:“一次拔了两颗,伤口挺深,上下各缝了两针。十天后拆线,在这期间注意不要用力,尽量吃流食,伤口全部愈合至少需要两个月。我稍后给她开几瓶医用漱口水,每隔两个小时用一次。不要太频繁,否则会导致舌苔发黑。”
许盾一一记下:“好,我知道了。”
“麻药劲儿会在一个小时后过去,之后会疼,至少要吃两天布洛芬,温水服用。”
“布洛芬……需要吃其他药吗?”
“看她的体质,如果肿得不严重,口服头孢类药品并替硝唑就可以,要是发烧,就得吊水了。”
“她只是智齿没长好,牙齿保养得不错,基本上没坏的,继续保持。”徐教授拍拍我的手背,“回去休息吧。”
我咬着棉球:“细细叫素。”
进口麻药的质量过硬,我昏昏沉沉地上车。
许盾从后备箱找了条毯子,盖在我身上:“中午十二点,路上正堵,回去至少一点,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问题是我哪里睡得着——牙根处隐隐作痛,满嘴棉球,口腔里还泛着丝丝的甜,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杵着个他。
我颇有些哀怨地瞄他。
许盾被我看得不大自在:“睡不着?”
“嗯。”
“手机在身上吗?”
“嗯。”
“加我微信,”他报出一串数字,“通过手机号搜索。”
我有些出神……终于等到这一天。
微信好友,意味着我们将重新建立某种关系,比偶遇时客套点头的邻居,冷淡敷衍的设计师与客户,以及老死不相往来的半年同学更加亲密的,能够看到对方动态的、随时联系的关系。
曾几何时,我连他的一张照片,哪怕是集体照里的剪影都没有。
许盾见我迟迟没有动静,声音冷了下来:“怎么,不愿意?”
“木有。”我否认,怎么可能。
“翩翩,当年你……”
许盾明显有些迟疑,“是不是……”
“我加里了,待会藤过一下。”我还咬着棉球,吐字十分模糊,将手机举至他眼旁晃了晃。
许盾看我一眼,注意力回到方向盘上。
中午一点半,我们回到鹿园。
换好拖鞋,我第一时间冲入卫生间,吐掉棉球,顿时轻松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抓心挠肺的饥饿感,伴随着些许恶心。
距离早饭时间已经过去六个小时,半块面包的热量消耗殆尽。
“先喝杯牛奶,我给你熬点粥。”许盾四下扫了几眼,“你这儿有厨具和小米吗?”
我下意识摇头:“我订外卖就好。你陪我大半天,肯定又累又饿,工作也……”
许盾要笑不笑的,“下逐客令,嗯?”
“……”我好像确实有那么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行吧,”他起身,“你先休息,有事发微信。”
许盾离开后,我喝了一盒牛奶,靠在沙发上,打开微信。
他已经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了。
牛奶缓解了胃部不适,我定了定神,继续看微信。
许盾的微信名称是“EDC”——应该是“Every Day Carry”的缩写,意为“每天随身携带的物品”,即欧洲中世纪最为流行的一种小圆盾,头像也用了同样的图片,颇有丝老派且神秘的意味。
我的手指停住,落在“朋友圈”上,如此反复几次。
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
他的朋友圈封面是一张振翅高飞的卡通版蝴蝶,翅膀又短又笨,萌得不可思议。图片的右上角是设计室的LOGO,隶书撰写的一个“茅”字。如果我没猜错,这幅图片应该出自他本人之手。
与大多数人不同,他并未设置“朋友圈**可见”,只是内容陈善可乏,基本是与工作安排或设计项目有关的链接,没留下任何私人生活的痕迹。
对于许盾而言,加微信好友不过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社交手段。
我甚至在最上面一条链接下看到了彭二的点赞。
失落和欣慰同时浮上心头。
这样也好。
这样最好。
我点开“资料设置”,将他的备注改为“许盾”,然后退出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