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距离医院不过几百米,步行几分钟就能到。
一进门,肯福莱特的小说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买全套送抱枕,还可以打八折。
我拿起一本随手打开,翻了几页。
尽管电子图书已经成为潮流,但我仍旧偏爱纸质图书,翻动时发出的声响,以及纸墨散发出的清香,它们带来kindle永远无法提供的愉悦。
许盾选了两本专业类书籍,从书架的另一端出现:“好看吗?”
“这本很经典。”我将《燃烧的密码》放回到书架上。
他重新取下:“喜欢就留下吧,我送你。”
“不用,”我脱口而出,“……这本我已经有了。”
他抿了下唇,嘴角露出一丝不大自然的笑。
过了几秒,那丝不自然消失了,他又说:“你的爱好,都是万年不变。”
他说的对。
我属于很执拗的性子,一旦喜欢上,就会一直惦记,比如牛奶,比如小说,比如许盾。
我陪他去前台结账,排队的工夫,许盾问我:“我那天不小心听到的,你回A市是因为工作?”
“嗯,我上个月刚毕业。”
“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将编辑社的地点告诉他,“编辑社的工作人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负责翻译科技类的材料,另一部分人办了一本刊物,十分小众化,只有发烧友才会买。我做翻译,研究生时期的师兄介绍我来的。”
“翻译?”许盾挑眉,看上去相当吃惊:“你学的专业是外语?”
“普什图语。”
他看上去更吃惊了:“什么语?”
我只好给他科普,“普什图语是阿富汗普什图族的民族语言,与达利波斯语同为阿富汗的官方语言,属印欧语系,采用阿拉伯语字母来拼写。使用人口主要分布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西北地区,各有一千万的样子吧。”
“……”
许盾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复杂”二字来形容了,“我以为你……”
“你是不是奇怪,我居然没有从事与数学有关的行业?”
“我可没这么想。”许盾结过账,拎着塑料袋朝外走去,“成绩好不代表喜欢,我当年物理成绩也不错,但一点都不喜欢。”
我的脚顿住,“那你……”
那你为什么会去比赛?
因为谢婧泽?
问题卡在舌尖,停住了。
“好点了吗?好点了咱们回医院。”
他看一眼腕表,“再晚,徐教授该下班了。”
再次坐进诊疗室,我确实不紧张了。
许盾无心的一番话,将我的思绪从智齿引去物理竞赛。
一路上我都在想谢婧泽。
“谢天谢地,心跳和血压终于合格。”
助理小哥冲我挤眼睛,表情十分愉悦:“恭喜。”
徐教授笑眯眯的:“咱们现在开始,张大嘴巴,保持别动。”
助理小哥拿了一块蓝色的医用材料挡住我的眼睛,又用双手固定好我的脑袋,“现在要打麻药了,会有一点疼。”
我努力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情。
“抱歉……打扰一下。”许盾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下意识就想闭嘴——目前的姿势一定非常难看。
“别乱动。”助理小哥掰住我的下巴。
挺和气的人,力气大得离谱。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麻药给她用好一点的,还有就是……打够量。”
徐教授哈哈大笑:“小伙子,你怎么比她还紧张呢,放心吧,都听你的,进口麻药。通常用量是一支,有些患者会比较敏感,我看情况,如果疼就给她用一支半。”
“会不会有副作用?”
“心脏不好的人会有胸闷心悸的感觉,她这么年轻,不会有事的。”
徐教授又解释了几句,随后将许盾赶去等候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见识……拔个牙跟上战场似的,你们小两口还没孩子吧?这要是怀了孕,可怎么得了啊……”
“话说我家老伴,当年怀着孩子,都七个月了,干起活来比男人还生猛,生的时候动作才叫麻利……”
“现在条件好了,有钱没钱都打进口麻药,其实以前那个国产麻药也不错,就是副作用大点……”
“那小伙子真不错,人长得精神,也有礼貌。要不是他有女朋友,真想介绍给我小女儿呢,哈哈哈……”
老教授话三千话三万,我残留的那点惧意,被他一嘚嘚,也给嘚嘚没了。
嘴里隐约有些刺痛,随后再无知觉,耳边是师徒二人的絮絮叨叨,眼前是一片浅浅的蓝。
画面一帧一帧地走。
我看到许盾,他的手落在书皮上,好像是《燃烧的密码》,书中的故事随之浮现……尼罗河上的船屋,冷峻的德国特工。
他轻轻说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