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盾二话不说拆开餐具袋，取出湿巾，掰正我的脸就是一通乱擦，疼得我一直躲。
“轻点……”防晒霜都要被他蹭掉了！
“不许给别人乱亲，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许盾又拆了第二个餐具袋，再取一张湿巾。
“弟弟也不躲，女人也不躲，扁羽你有两下子，什么花样都敢玩？”
“……”我偷瞄朱沁和朝海平，只见他们神态颇为自然，若无其事喝着茶。
许盾一连用掉两张湿巾，简直要将我的脸撸秃噜皮，终于满意，这才瞪着朱沁：“我还在这儿呢，你当我死的？”
“哎，你们。”
朱沁用了升调：“嗯？”
许盾用了降调：“嗯。”
朱沁眨了眨眼睛，同许盾开启一段魔幻级对话——
“厉害厉害。”
“一般一般。”
“你谦虚了。”
“你过奖了。”
“呦。”
“呵。”
我和朝海平：“……”
热菜上齐，四个人开始吃饭。
我终于有机会问起朱沁：“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小没良心的，可算想起来问了。”朱沁翻了个白眼，虽说有点恼我，还是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她女承母业，从妈妈手上割韭菜，讨了一间门脸房，在A市最繁华的地段开了家店，平日交给店长打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用于健身和旅游，日子过得精彩纷呈。
“下周上新货，你来我店里挑几件。”
我刚要说点什么，她手一挥：“放心，姐不收你钱，就是需要客户反馈。”
“客户反馈？我去，你好意思用这个词儿啊？”
朝海平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骗砸你可别上她的道儿，上回我——”
“插嘴者，死！”朱沁凶凶的，朝海平讪讪闭嘴。
朱沁有鼻子有眼地对我解释：“是这样子的，现在网店发展势头强劲，实体店被冲击得厉害，我店里的生意也在下滑。再不抓紧维护客户，迟早要黄摊。”
我点头：“明白。”
“购买内衣的现场客户大多是女性，但受众客户却不一定了。”她所有所指地看了眼许盾，“我……偶尔需要改进货物的品质和档次，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很难得到最真实的反馈……我说的，你听懂了吗？”
“……”似懂非懂。
“骗砸你不要被她骗了，她说得好听，什么内衣店的，可店里的东西——”朝海平颇为尴尬地抿了下唇，“反正最好别去，我家小甜点就被她骗了。”
我和许盾同时一愣：“小甜点？”
朱沁轻嗤：“小甜点选的都是热销品，是你自己没情调。”
“老子很纯情，你不要败坏我名誉。”朝海平执起我的手，一张胖脸气得直哆嗦：“什么内衣，你别听她瞎咧咧，她其实就一卖情趣用品的，我家小甜点大学刚毕业，年纪小不懂事，都被她带坏了。”
“什么叫被我带坏了？她哪里坏了？哦——我明白了——”朱沁刻意拉长音调，“坏的不是她，是你对不对？”
“是你的腰不行了，哈哈哈哈哈！”
朱沁笑得前仰后合。
朝海平：“……”
我：“……”
许盾貌似听不下去了，问道：“准备定下了来了？”
“是呗。”朝海平挠挠后脑勺儿，“多亏你照顾，我今年没少赚钱，最近正在看房子呢。”
“想买个什么样的？”
“最好离小甜点上班的地方近一点，中央路那一带，她爱睡懒觉，我不想让她太辛苦。面积的话，三居室吧，一步到位……你有推荐的楼盘吗？”
“我帮你留意一下。”
“那太好了！”
朱沁突然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票子，车子，房子，以后是孩子，早教，幼教，从小学到大学，然后催婚，催生，抱孙子，然后嘎嘣，噗呲一声被烧掉，再被撒了……你活得真俗套。”
“你丫的才被撒了……老子肯定有埋处！”
朝海平恶狠狠吼她：“还嫌老子俗……咱们同学里有几个不俗的，你倒是给我数数？”他随后指着许盾：“他不俗？他不俗骗砸干嘛来的？”
许盾轻轻笑了一下。
朱沁马上接话：“杨桐啊，人家不是一心扑在事业上了，听说在美国呐，一心奔着诺贝尔物理学奖去哒。”
她冲我努努鼻子，“牛逼吧？”
“嗯……”老实说，我有点想不起来杨桐的长相，印象中应该是戴副眼镜，讲起话来轻言慢语，很有些老学究的意思。
没想到他理想这么宏伟。
“杨桐？我呸！”朝海平把水杯一放，阴阳怪气：“他是为了追随班长大人的脚步才申请留学，你当他真是为了祖国为了科学为了人类进步？就他那点天赋，连许盾的一根指头都不如，还诺贝尔，做梦去吧！”
时隔多年，我第一次听到谢婧泽的消息。
朝海平继续说：“骗砸你还不知道吧，谢婧泽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杨桐直接跟着去了，兜兜转转多少年，两人也没个结果。”
“你应该比我清楚，你们两家不是挺熟吗？”他示意许盾，“前阵子听老金说，她快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朝海平说到这里，偷偷瞄我一眼，带着几分我看不懂的幽深。
说他幽深可能有些夸张，但我的确感到一丝不适。
“我哪知道。”许盾生硬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啊，说起这话来，杨桐那小子真不是东西，自己吃不到嘴，到处说葡萄酸。班长大人去哪个学校留学，读的什么专业，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与他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到处宣扬，话里话外像两个人约好似的。”
朝海平话匣子打开，没注意到许盾的脸色。
“要不说他脑子进水了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班长大人就是一厢情愿，班长大人的整颗芳心都在——”
朱沁突然抬脚，马丁靴重重踹在他的屁股外侧，朝海平立刻“哎呦”一声，五官扭曲，神情痛苦。
啧，看着就疼。
“……芳、芳心都在学习上。”他咳了咳，先是小心翼翼看了许盾一眼，再给我一个内涵丰富的眼神，“她好像读了个什么研究生……这话也是杨桐说的。我对她的事，没什么兴趣，你们也知道……”
朱沁拿过菜单，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有人想吃冰淇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