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穿校服。
这里也不是一中的后街。
“没人打我。”我苦笑,嗓子里像是塞了块黄连,“我做了一个梦,噩梦。”
许盾看着我的眼睛,“梦到我了?”
“没。”
我否认,确实没。
许盾沉默了片刻,“牙还疼吗?”
他还握着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让我回归现实。
我清醒过来,“哦,对了,牙疼。”
“好像不疼了……”我碰了下左脸,没有之前那么疼,“我这是……睡着了?”
医用棉被之上,加盖了一条驼色的毯子,后备箱里那条。
难怪暖和。
“针头……拔了?”
我注意到手背上的医用脱敏胶布。
“刚拔,我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醒你。”许盾的薄唇轻轻动了一下,欲言又止,“你刚才……”
“没事。”
“可你说……”
“没事,”我生硬地打断他,“许盾,我没事。”
往返医院的一天像梦。
一个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可惜,另一个噩梦为它画上了句号。
我并不怪它。与许盾相处的十几个小时里,除去睡着的部分,其余时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愉悦。
它的出现,不过是在提醒我。
不要误会,不要沉沦。
我在编辑社的职业生涯正式开始。
刘波同志实现了从有求必应好师兄到穷凶极恶坏老板的人格转化,我被压榨到吐血。
因为普什图语专业的毕业生少之又少,编辑社成立多年,除我之外没能招到第二个专业翻译,积压了大量待译材料。
预期中的朝九晚五,实操起来居然是朝七晚不定,当我拿到劳动合同,看到刺眼的“月薪肆仟元整(含五险一金)”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是以大波哥再度将厚厚一沓材料撂过来,我实在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昨晚加班到八点!”
“才八点。”他不以为意,鼻子里吹出的气发出诡异的响动,像春天里躁动不安的马儿。
“才八点?”我提高嗓门,“你知道我路上需要多长时间吗?公交挤得要死,加上堵车,进门都快十点了!早上不到七点又得出门,一天中十三个小时都奉献给你了。”
我揪了把头顶上的丸子:“我都三天没洗头了,你来闻闻!”
我闹开脾气,并非全部针对大波哥。
事实上,我是迁怒。
研究生的最后一年,我过得醉生梦死,每天上午睡到十点,中午糊弄着吃一口接着睡,除了定期跑步,跟猪没什么区别。
连续十几天的高强度劳作,上次还是二十一岁那年,即将考研的前半个月。
虽说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可我从猪圈迁移到鸡圈,适应起来需要时间。
欠学校的,还给往届毕业生,合情合理。
大波哥并不吃惊我的反应,只是鼻子抽得更厉害了:“我说一股什么味儿……”又指着我的脑袋,“你这是插了根笔?”
说罢他笑得像朵起死回生的老菊花:“卧槽哈哈哈……脏得都能插根笔了?是该洗洗了哈哈哈。”
“……”
我是为了方便,将长发挽成髻,随手将圆珠笔当作簪子好吧,还没脏到插根筷子都不倒的地步。
杠铃般的笑声仍在持续,大波哥挠了挠锃亮的地中海,“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不洗头容易脱发……。这样吧,你把材料拿回家翻译,翻好了再拿过来,少跑点路,多洗几次头。”
见我脸色稍霁,他笑眯眯解释:“编辑社好不容易来个小语种毕业的,此前攒了不少活儿,一直没人干,我这也是物尽其用……那啥,你别瞪我,倚重你才剥削你,我这是把你当亲妹妹,下大力气提携培养,否则就凭你这性子,哪个单位肯要你?”
“……我也接到过不少橄榄枝好吧。”我强词夺理,心里却有点发虚。
橄榄枝是没少接,只不过……工作地点都在中东地区,我不敢去。
大波哥懒得与我一般见识,胖手一挥:“还不快滚!”
天很蓝,云很高,雾霾很懂事,我一路小跑着回到鹿园,脚上的板鞋弹力十足,应了那句广告词——踏步,飞一般的感觉。
心情好到不要不要。
“当所有想的说的要的爱的都挤在心脏,行李箱里装不下我想去的远方。这来的去的给的欠的算一种褒奖……”
荒腔走板地唱到高潮部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加州理工学院的研究团队已经证实人类第六感的存在,出于一种生物本能,我转过头去,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