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撕!”许盾不停催促,“我也许多此一举了,像您这种一把能扯下整条衣袖的女汉子,不需要用剪子。”
“……”
“赶紧的,磨蹭什么呢?”
许盾见我迟迟不动,干脆亲自动手,双手手掌扣在我的手背上,使劲捏住,只听刺啦一声,好端端的衬衫被扯个稀烂。
“这下开心了?”
“……”我尴尬得不敢看他。
“翩翩咱俩可得掰扯清楚,该我做的,我不会委屈你。但情侣装绝逼属于误会,现在衣服也撕了,该翻篇咱就翻篇,你以后要再拿衬衣说事儿,别怪我揍你。”
“不是普通的揍,”许盾白牙一呲,笑得可怖:“皮带捆住,衣服脱光,吊起来揍。”
“……”
“记住了吗?”
“……”
“小脸儿都白了,看样子记住了。”许盾拉起我的手,“去吃午饭。”
一年后的这个时间段,许盾和我起了点小争执,被罚去收拾杂物。他不情不愿的,磨磨蹭蹭收拾到一半,忽然发现健身卡的信封,忆及往事,毫不犹豫犯起混来。
“当初你因为一顿莫须有的饭,不打招呼一别八年。自己可倒好,都跟我在一起了,又是允许蓝颜知己随意出入闺房,又是当街撕毁男同事衬衣,红彤彤的双标,你就那么好意思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呢?”
他的表现,大抵就是“忍一步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的典型。
我被他一顿抢白绕晕,凭空生出几分愧疚来,登时将争执忘在脑后,拉着他进了卧室。
别看他平时脾气不小,再大的火气祸不及卧室,只要鞋一蹬,人一倒,雄狮变舔狗,什么毛病都好了。
不可描述的内容暂且不表,总之许盾在不知不觉中,摘净了他的诸多错处,并且高举“翻旧账者小肚鸡肠”的大旗,成功将我捆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捆就是数年。
午餐过后,许盾拉着我去了趟鱼市。
我头回知道,A市的鱼市除去提供炖着吃、炸着吃、煮着吃以及生着沾芥末吃的,还有专门用来观赏的。于是扁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瞧西看,目不暇接,很没见识地大呼小叫。
许盾在熟悉的小店里挑了十几袋鱼食,有水蚯蚓、丰年虾、纤虫、红虫、黄粉虫,用塑料袋分装后,塞满一只塑料水桶。
大大小小的虫子健康活泼,蠕动着黏糊糊的身体,争先恐后地到处乱爬,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许盾哈哈大笑,试图用摸过蚯蚓的手指捏我的脸,我恶心得要死,一鼓作气跑出去半条街,直到他掏出湿巾里外擦过三遍手,对天发誓不再捉弄我,我才磨磨唧唧跟他上车。
打闹过后,许盾查了下附近的影院,可惜场场爆满,唯一有座位的是部恐怖惊悚片,而且还是外星生物题材。我看了眼他的后备箱盖,哆嗦一下,果断摇头。
他提议晚上去吃海鲜,我想起蛏子之类,继续摇头。
许盾郁闷了:“那你倒是出个主意。”
“回家做饭?今天吃素。”我知道自己挺没创意,没办法,我这几天不想看到蠕动的生物了,包括食物。
“行吧,吃素就吃素。”许盾撇嘴,“花样多点。”
达成共识后,两人又去了趟超市,买了大量食材及冰镇碳酸饮料,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下肚,什么谢婧泽什么蚯蚓,所有的不快,顺着汗水排了个一干二净。
袅袅烟火中,我和许盾的关系进一步稳定下来。
喂饱自个儿的肚子,许盾又喂了回鱼,兴冲冲拉我去了影音室。
他选了部西班牙悬疑片,内容长达三个小时,这次我终于没再睡了,从头到尾看得津津有味。
影音室里一如既往地暗。
我将脑袋枕在沙发上,时不时嚼一颗鱼皮豆,咯嘣咯嘣,许盾单手架在我的颈后,手指落在我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
挺痒的,也挺舒服。
我偶尔偷看他一眼,他的注意力都在液晶屏上。
这样自然的相处,真好。
影片结尾异常精彩,剧情戛然而止,四下突然陷入黑暗。
偌大的空间里,仅有插头在通电状态下闪现的红点,完全不足以照明。
许盾的气息近在咫尺,他似乎动了一下,颈后的右手移动至下巴,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我的皮肤,像安抚,也有些亲昵的意味。
黑暗放大了我的感官,我的双手缓缓攥紧,忘了如何呼吸。
他不会是要……
他的嗓音低醇沙哑:“紧张?”
“没。”我舔了舔唇。
我为什么要吃鱼皮豆啊……后悔。
他轻笑了两声:“怕什么。”
壁灯啪地一响,我下意识偏过脸,躲开直直照过来的光线,也顺势脱离他的掌控。
许盾的手落在空中,摇了摇头。
“出息样。”看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可惜。
其实我也有点可惜。
一周后,健身房迎来开业典礼。
我以连续加班导致身体不适为由,向大波哥告假,不到九点就来帮忙。
彭二重金请来了A市最有名气的梅花桩舞狮队,整条狮队长十米,高两米,敲锣打鼓,阵容强大,几十名队员身体柔软,伸缩自然,从低桩到最高桩的表演过程象征生意蒸蒸日上,前途不可估量。
私教和会籍顾问身着统一服装,头戴鸭舌帽,站在道路两边发传单。
彭二善交际,从小到大所有的同学、朋友、同事、比过赛的队友、约过架的对手、打游戏的战友、撩过的妹子们,甚至妹子们的现男友,全都跑来捧场。
小小的健身房,开业阵势堪比彭叔叔的度假村。
中午十二点,鞭炮声准时响起,我帮着倒饮料发名片,领着一群街坊邻居大爷大妈,楼上楼下走了十几遭,饿得前心贴后背,眼冒金星,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甜到发腻的呼唤。
“扁习习,习习~”
我不由自主张大双眼,在人群的尽头看到熟悉的身影。
“米西?你居然回来了?”
他穿了件浅粉色的半袖衬衫,配一条纯白的小脚裤,裸露在外的脚踝上栓了条金属制成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七七八八的小零碎,走起路来哗哗作响。
“扁习习,惊不惊喜高不高兴!”
他将硕大的行李箱扔在一边,一蹦一跳俯冲过来,抱住我就是好几口。
“我好想你哦~”
左脸亲完亲右脸,右脸亲完亲左脸,须臾之间,我的脸上糊满他的口水,哎呦喂,好恶心。
“你什么时——”我笑着推开他,突然间腰上一紧,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转眼落入另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