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想明白，不知所措地看向许盾。
许盾咽下最后一块牛排，幽幽道：“你们俩个问清楚再表现，今天是她请客。”
格子衫和冯胖子：？？？
许盾继续幽幽道：“说她不是客户吧，我接了单，她签了合同。说她是客户吧……‘茅’开业以来，她是头一个让我一分钱没赚到，还搭进去不少时间的客户。”
格子衫和冯胖子：！！！
“那你们——”格子衫艰难开口，表情从恍然大悟到瞠目结舌，再从瞠目结舌到欣喜若狂，变化得十分莫测且迅猛。
“是什么——”
我猜，后面两个字，应该是“关系”。
我有一瞬间的怔忪，如果他真问出口了，许盾会怎么回答？
同学？邻居？
或许是朋友？
这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格子衫没能把话问完，就被打断了。
冯胖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表现出一副老父亲得偿所愿的既视感，憋得脸红脖子粗：“好啊，好啊。”
好……什么？
许盾一个没留神，被咖啡呛到，脸色瞬间红了几分。
格子衫语气不善：“要不说你注孤生呢，怎么能让女士请客，还点这么多……你还要不要脸！”
“这位女士，不，这位姑娘。”冯胖子语无伦次的，“我们家许老大，绝壁是个好人，你看他长得多……多像个好人啊对吧，就是欠缺经验，你别介意啊。慢慢品，他真是个好人。”
“……”工科男的词汇量果真感人。
格子衫也忙着帮我布菜：“这家的烤蘑菇很好吃，我们每次必点，你尝一口。蘑菇是解毒的，对身体好，在俺们家那嘎，蘑菇是家常便菜。”
他的词汇量并不比冯胖子丰富，说起“蘑菇”没完没了。
“旁边还有一家专门吃蘑菇养生锅的，许老大特喜欢吃他家的蘑菇馅包子，汤碗大的包子，他一次能吃一笼屉。等有机会，让他带你去吃……”
“我嘴秃噜瓢了，那个……许老大没那么能吃，一笼屉的包子其实没几个，我能吃两笼屉呢，是吧冯胖子，哈哈哈……”
我要再听不出这两人的意思，就是装蒜。
反观许盾，他已经用过餐，抽了纸巾擦完嘴，端着咖啡慢慢品尝，一啄一饮中，怡然自得，一派淡定，没有半点插话的意思。
他是为给我留点面子，以后找机会向他们单独解释？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必操心了。
但更加棘手的问题来了——“茅”被这两只二货管理着，真能盈利吗？万一亏损，许盾的发际线怎么办？
于是我更加忧心了。
席间，冯胖子屡次欲言又止，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扁女士，你别多心，我就随便一问。”
我看了眼许盾，“你问吧。”
“你是哪里人士哩？”
“A市人。”
“A市人好，老乡，饮食和生活习惯无需磨合。那……”他目光灼灼盯着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格子衫适时截住他的话，“你怎么问话呢，太没礼貌了。”说罢冲我呲牙，笑得相当刻意，“他的意思是，许老大平时工作挺忙的，如果你的工作相对轻松，对许老大、对‘茅’都是件好事。”
我又看了眼许盾。
许盾正好回看过来，“人家问你话呢。”
“哦。”我顿了顿，尽量使用正规语言进行描述：“怎么说呢，大体工作内容可以解释成为——熟练掌握和运用某种在阿富汗地区广泛使用的武器。”
许盾：”……”
冯胖子嘴角一抽，“阿……富汗？”
格子衫仰天长叹：“武器……许老大就是牛逼！”
语言，既是工具，也是武器。
这是本科第一节专业课上，我听到的第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我一本正经道：“我毕业时间不长，接触工作才几个月，目前还在适应过程中。以后有机会，我带研究成果送你们。”
大波哥视销量如生命，如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愿意为编辑社尽一份绵薄之力的。
二人齐齐摇头：“好意心领，不用了！”
我暗自觉得好笑，绷着脸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冯胖子对我的态度明显有变，少了几分揶揄和好奇，多了几分审视和敬意，“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许盾忽然开口：“查户口呢？没完了？”
他将手边的甜点推到我这头：“我说你到底行不行，牛吹的挺大只，这才吃了几口。”
我迅速挖了一勺抹茶冰淇淋，塞进嘴里。
接下来的时光，用“诡异”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格子衫对咖啡情有独钟，半个小时内连喝三杯，基本没吃东西。冯胖子倒是没少吃，吃到半道还出去过一趟，美其名曰给披萨腾地儿。
他们三个偶尔会交谈几句，有些话题与工作有关，有些无关。
许盾逼着我把每样菜尝了一遍。
等我撑到喝不进一口水，才想起结账，不料已经有人买单了。
冯胖子挠了挠脑壳儿，胖脸上满是真诚：“刚才在设计室，没能给你留下好印象，这顿算是赔罪。其实我们许老大……没有那么变态，你……”
“闭嘴吧。”格子衫打断他，“有幸能够与扁女士一同进餐，是我们的荣幸。”
“这怎么可以。”我惴惴不安地看向许盾。
是我的错，我大意了。
许盾帮我拎起包，掂了掂：“这么沉，你都装了什么。”
完全没有解围的意思。
冯胖子与格子衫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女士的包都沉，什么雨伞啊化妆箱啊，你以后就知道啦。”格子衫很有见地的样子，“有包可拎是福啊！”
从餐厅出来，许盾想替我叫车，被我婉拒。
“时间挺早，我要坐公交。”
“那我陪你等。”
我抬眼看向太阳：“你不如我耐晒，别伤着，快上楼吧。”
运动会之后，我发现这个小秘密。
他的皮肤比一般人敏感，尤其不耐紫外线，晒过之后极易发红，起疹子，甚至脱皮。
所以才喜欢戴帽子。
“你怎么……”
许盾有些发愣，盯着我看了足足十秒。
“上楼吧，你不是很忙吗？”我被他盯得发毛，又劝了一句。
许盾沉默片刻，突然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人误以为一件事是真的，那他就是在说谎。”
我：？？？
“这话是尼克松说的，我引用一下。”
“我还以为，引用名言警句是我的专利呐，原来你也有这毛病。”
“翩翩，我有点迟钝，总是不能确定，你哪句话是真心的，哪句话是在开玩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