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病情
regin2020-09-24 10:174,132

  看着白信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怀忱别开眼:“抱歉,我以为你起来了。”

  白信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个什么劲,但他的脑子却突然清醒了,“有事吗?”

  怀忱覆手在外边的门把上,“今天的治疗时间临时有改动,变成两点了。”

  白信思索着两边很快就到了,他点头拉门:“好。”

  见他要关门了,怀忱手上用力将门拉住,身体微微靠在门上:“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你想进?”

  “你想知道昨晚宇蓝任找我的事吗?”怀忱反问。

  白信将关门的手收回,转身闷声不吭地往客厅走,但很快他又停下脚步站着,看了看茶几和沙发,再看看阳台,在心里确定着什么后再次迈动脚步。

  怀忱在白信看不到的地方轻笑着,他将门关上,先站在玄关扫视了一遍目之所及,随后主动换了拖鞋坐在蓝色沙发上。

  茶几上是薄荷味的润喉糖,怀忱拿起一颗放在掌心。

  卫生间响起水龙头放水的声音,白信已经换了衣裳在洗漱。

  怀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没吃早饭?”

  白信很久才模糊地应了声“嗯”。

  “昨天的教训没受够?”

  白信吐掉嘴里的泡沫,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我刚醒。”

  怀忱似乎放弃了这个话题,他的声音重新传来:“昨晚宇蓝任来找我只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更改治疗时间,他似乎因为你们合作的事变得忙碌不少。第二件事……”怀忱通过镜子看了一眼正在埋头洗脸的白信,“昨晚冉渝当着他的面以自杀威胁他。”

  白信洗脸的手一顿,“威胁他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告诉冉渝说,下次见面时希望她可以和宇蓝任一起吗?”怀忱头轻轻抵着墙壁,“宇蓝任因为最近变忙而抽不出时间,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但冉渝不会放弃这个可以和他相处的机会,一定会想尽办法地要求他一起来,最后就演变成威胁了。”

  “以自杀来威胁,你不怕他们闹大?”白信走出门口,下巴还挂着两滴未擦干净的水珠,睫毛和眉毛也湿漉漉的,将他平日里原本就斯文的脸庞更是温柔了几分。

  怀忱捏紧掌心的润喉糖:“放心,无论怎么说也还是夫妻,不会狠心到闹出人命的地步。”

  白信将围巾往脖子上套,闻言抬眼看向怀忱:“无论怎么说?”

  怀忱剥开薄荷糖含在嘴里:“你没看出来?”

  “我只看出来宇主编对冉小姐好像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怀忱先他一步去开门,“冉渝在我们面前以老公称呼宇蓝任,而宇蓝任又是怎么称呼的冉渝呢?”

  白信想了想:“她。”

  “对,她。你不觉得两人对对方的称呼差距太大了吗?”

  “还发现了什么?”

  “宇蓝任对甄水的确有意思。”怀忱关上门,“但甄水对宇蓝任没想法。”

  白信按亮电梯:“那这样会不会很难办?毕竟冉小姐病情的一部分本就源自于对甄水和宇主编的怀疑,如果这件事成了真,会对她的打击很大。”

  怀忱将薄荷糖咬碎:“我知道,所以我们需要让宇蓝任做出选择。”

  怀忱的话一波接一波不给他想旁事的机会,一问一答间是前所未有的顺畅。直到两人站在电梯中不约而同沉默片刻后,白信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系列过程。

  白信盯着显示屏上不断滑动的数字,他掏出口罩戴上。

  “早上没直播?”

  “没,早上九点和晚上八点轮流转,今天是晚上八点。”

  阳光很足,积水处反射着光芒粼粼夺目,行人大多敞开外套走着,连发梢都染上温度,或许是雨过天晴的好心情,总能听见欢声笑语。

  小区里的腊梅还淡淡地飘着香,一路飘出,混入街边包子出炉的腾腾热气。

  小叶榕深绿色的叶上汇聚的水珠高高地滴下,路过的行人容易遇见惊喜。

  白信就遇见了惊喜,豆大一颗的水珠正好砸中他的头顶,冰得他一个激灵。

  鼎辰华府这一带靠近商业路段,出门左拐再直走两步就是电影院和商场,沿途有许多店铺,早餐店、鲜花店、书店应有尽有。

  附近一带最有名的早餐店就挨着鼎辰华府的保安亭,是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着,早上七点准时开门,下午两点准时下班。

  听说保安亭那两位老大爷和这对老夫妻是很要好的朋友。

  白信虽然也喜欢他们家的早餐,但他来的次数很少。

  或许是饥饿作祟,路过门口那家芬芳四溢的早餐店时,白信的眼神止不住地总往那边飘。

  怀忱走到早餐店前,问身旁的白信:“想吃什么?”

  白信极不情愿地摇头:“不吃了,来不及。”

  “来得及。”怀忱知道白信不会点,他看向正在装包子的老奶奶:“麻烦来三个肉包和一杯豆浆,带走。”

  “好嘞!”老奶奶眯眯眼笑着看向白信和怀忱这边,手上熟练地操作着。在视线扫到白信时,老奶奶冲他笑了笑,白信虽然很少来,但他的长相和谈吐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结账时,白信先怀忱一步扫码付钱。

  白信说着“谢谢”接过老奶奶手中的塑料袋,看了看旁边盯着自己的怀忱,“谢了。”

  “不谢,毕竟又不是我付的钱。”

  这笼包子是最后一屉刚出炉的,拿着还烫手心。白信用手掌托着,塑料袋敞开,一只手还握着温热的豆浆,问旁边人:“来一个?”

  怀忱嫌弃地看了一眼:“不用。”

  这一路走得快,两人站到诊所门口时,豆浆已经喝完丢掉了,包子只吃了一个,时间显示还有五分钟到两点。

  因为时间原因,今天诊所的六个心理治疗师和迟余吟都在,其中三个治疗师还在办公室工作,有两个在茶水间休息,前台依旧是迟余吟和束夏在闲聊。与之前冷清的诊所不同,今天倒有了工作的生机。

  迟余吟永远是最眼尖的那个,白信都怀疑当初收他当见习生是为了看门。迟余吟向白信和怀忱打招呼:“中午好啊,元宵节好啊,忱哥信哥。”

  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前走,路过前台时怀忱只淡淡地“嗯”了一句,白信倒是热情地跟他和束夏打起招呼并顺手将没吃完的包子暂时搁置前台。

  束夏又拽着迟余吟的衣袖小声喊:“小吟子,怀医生怎么和白先生走一块了?”

  小吟子抽回手臂:“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白信这次坐在一号办公室没第一次来时那么拘谨,或许是因为来过一次,或许是因为跟怀忱之间的气氛不再像重逢时那么尴尬和不知所措。

  蓝皮笔记本搁在腿上,封面挂着那只通体黑色的钢笔。怀忱依旧打开电视打发时间地看着,手指也永远滑动着看不清的页面。

  冉渝首先出现在门口,她今天画了精致的妆容,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她的状态超乎想象的好:“怀先生,白先生。”

  “冉小姐好。”白信起身迎接,随后看到了跟在冉渝身后的宇蓝任,宇蓝任的脸色说不上好坏,只跟在冉渝身后一言不发,“宇主编,中午好。”

  宇蓝任扯出一个微笑:“怀先生,白先生,中午好。”

  一号办公室里多出一张懒人椅,四人围绕着圆桌而坐,白信和怀忱理所应当地坐着木椅。

  怀忱:“宇主编,很高兴你今天能来。”

  宇蓝任尴尬地笑笑,他知道因为来不来这件事而发生了多大的事变,也知道这件事在怀忱的意料之中,“不知道怀先生今天让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冉渝的眼中难以掩饰地对今天的内容充满期待,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再也就高兴不起来了。

  怀忱手中拿着一份关于冉渝的详细资料,里面包含她的家庭和生平事迹。怀忱指如葱根,手掌宽大,信手翻动着页码,“冉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都母亲?”

  冉渝的右手覆盖在左手手背,右手手指抵住左手虎口,指甲不停地刮着皮肤,“没必要吧。”

  怀忱看了冉渝一眼,但很快又看向宇蓝任:“冉小姐,现在给你一个讲述你母亲的机会,当然我说了这是个机会,至于抓不抓住还是看你的选择。”

  冉渝的左手虎口已经被刮红,她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宇蓝任,“那好吧。”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爸爸在我十岁的时候因癌症去世了,然后妈妈就和我相依为命,然后在最近也离世了。”

  “听说你的妈妈是在养老院去世的。”

  “对,养老院,爸爸不在了嘛,我又嫁到这边,我妈妈那边没办法照顾到,所以我就将她送到养老院。”

  宇蓝任的脸色大变,他看着冉渝的眼神带着震惊,“你不是说你妈妈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吗?”

  以旁观者的角度就现在这个情况分析,将年迈的母亲孤立在敬老院,还对自己的老公撒出这么个大不敬的谎,冉渝明显营造出了一个彻头彻尾不懂感恩没有良心的坏女人形象。

  冉渝停止下拇指,她忽然抬头看向宇蓝任,前所未有的平静:“老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宇蓝任被问得说不出一句话了,原本一通脾气和不解就要爆发,却被她的平静顷刻间浇灭。

  她似乎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是不是?”

  “是。”宇蓝任觉得,似乎只有这个答案才能满足此刻的冉渝。

  “啊,这样啊,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残忍。”冉渝开始喃喃自语,“可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

  冉渝的父亲的确是在她十岁时因癌症去世的,但他并非完全没有救治的可能性,但她父亲放弃了,因为即将给他看病治疗的钱是他们辛辛苦苦存了大半辈子为了给冉渝读书的血汗钱,在女儿的光明前途和自己已经看得见结局的人生前,他义无反顾地原则了前者。

  可冉渝的母亲自从那以后完全变了个模样,她的脾气无比的古怪,对冉渝的学习成绩无比的在意,只要她一考差就会让母亲觉得这钱花得不值,辜负了死去爱人的期待,便对她进行殴打,打击她的同时口口声声却说:“我们要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后来,随着冉渝的成长,母亲终于发现自己的女儿并不是学习的料,过度的期望变为过度的失望,殴打变成虐待,囚禁着少女的身心。从深沉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一切过度的期望在潜意识层面都有可能包含相反的作用和内容。从本质上来说,给予他人过度的期待变相的会成为此人向被期待角色传递自己的焦虑的方式,亦或者未推卸责任。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在一夜之间残破不堪支离破碎,所谓的亲情成了禁锢的枷锁和强迫人成长的鞭策。

  亲情是建立在生物学基础之上的情感,与其他情感不同,其具有不可超越的深刻性,在无数的血浓于水中,往往因此导致身处其中的人失去了自由,心理受到严重的伤害,这是一种漫无边际和规则的危险束缚。现代心理学认为,严重的精神疾病就是在亲情中遭受创伤的结果,而且基于带有不可中断的亲情时,这就构成了亲人之间的肆无忌惮。许多科学研究证明家庭成员之间的高浓度情感表达,会导致心理障碍的发病率显著增加。

  受过医学训练的人会知道,大脑的生物化学变化时产生行为、情绪和认知方面变化的物质基础,这也是物质决定精神的一个重要证据,反而言之,精神变化也会导致大脑的物质基础变化。

  外界心理的刺激可以改变大脑的物质基础,正好比冉渝早就发生心理扭曲的母亲对她所实行的一切行为会刺激她的大脑向这方面进行发展,而与此同时他们二人的身份也随之发生了转换,冉渝从被施暴者变为施暴者,施暴对象要么是她身边的人要么就是她自己,而就目前来看,这个施暴对象成了自己。

  将母亲送往偏远的养老院是对冉渝对母亲进行的报复,而身上的伤是她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不惜的手段,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前天晚上冉渝会向宇蓝任以自杀作为威胁。

继续阅读:第十章 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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