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忱没跟上去，他在门口站了很久，脑海里浮现着白信刚才奇怪的表情。他转头看一眼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耸肩无奈的迟余吟。
卓雨柏从茶水间端着水杯走出来时正好在门口碰到怀忱。卓雨柏看向怀忱，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她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二者的距离。
棠苗手里的薯片已经吃完一包了，她正在拆糖果，将糖果包装丢进垃圾桶后，棠苗继续看起了电视。
“你们说了什么？”怀忱站在门口，手臂顶在门框，挡住了卓雨柏出去的路。
“实话实说而已。”
“比如什么实话？”
卓雨柏没想到怀忱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更没想到自己刚做了这种事就被他发现，很突然，突然到她来不及撒谎亦或者她不愿意撒谎。
“我让他离你远一点。”卓雨柏说得冷静，事实上她是不愿意撒谎，而且对于这件事她更想让对方明白，“我不会允许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再次伤害你。”
怀忱看着卓雨柏没说话。
“怀忱，他明明伤你那么深，你早应该放弃的。而我，我先是为了你而转学到陌生国度，后又从国外一路跟着你回到这里，每次当我以为你发现并会回报我的感情时，我却发现你每次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以前是，现在也是，”卓雨柏不怕什么，“可我不希望以后也是。”
“谁说他伤了我？”怀忱眼皮子微微垂下，神色带着戾气。
“嗯？”卓雨柏没想到这个回答，“他都那么走了，你当初那么舍不得，那么痛苦，还不算伤害吗？”
“不算。”怀忱说起白信时扯了扯一边的嘴角露出个笑，“我自愿的。”
棠苗将嘴巴里葡萄味的棒棒糖取出，也不看动画片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怀忱。
“谁允许你插手的？”怀忱说话的脸色恢复平静，但却听的人感觉到他平静下的愤怒和冷漠，带着一种被侵犯打扰的拒绝。
卓雨柏笑：“你也管不了我。”
怀忱收回抵住门的胳膊，一边转身一边说：“不会再有下次。”
在卓雨柏的眼里，怀忱向来不给她多的机会。他对于她，每次的交流都带着某种简单直接的目的，他只需要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就能将对话止住，从不给她多说的机会，以前是，现在也是，未来还会是。
棠苗将葡萄味的棒棒糖重新放回嘴里，看了眼门口怀忱离开的背影已经卓雨柏僵直的身体，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是刚才白信揉过的地方。
白信回去后想了很多，想得头都晕的时候有一封电子邮件跳出来，占据页面最前端。
是一封邀请白信出席文学晚宴的信函。时间显示在两天之后，地点就在他这座城市最好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后来在各个消息通道里得知离山、叶雅汐、寇青青他们也都受邀要去参加。这次文学盛宴看架势比以往举办的都隆重，最基本的是邀请嘉宾算有史以来最多的，到时候不知道又是一番什么样的热闹景象。
直到白信看到蒲丁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时他才明白这次活动这么盛大的原因，因为蒲丁的公司是投资商，大手一挥就是其他主办方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块切切实实的肥肉。
这几天白信出门很少，就算出门了也是掐着人少的时间出去，所以他一次都没有碰到怀忱。白信觉得一切又回到了以前，自己想尽办法对怀忱进行躲避，本以为再次遇见后最终能坦坦荡荡面对面他，结果还是这么不尽人意。
他觉得自己很纠结，时而想要靠近，时而却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这种矛盾的心理压得他喘不过气，也让他的行为态度看起来很奇怪可笑。当然，白信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要做出选择，但最终选择之后都会以失败告终。
就算坐在蒲丁的车上时，白信也有些心神不宁。
蒲丁通过反光镜看了他很久，在一个红路灯路口踩下刹车才开口问：“信哥你状态很差，发生什么事了？”
白信嘴唇之间留出一条缝，他在心里想了些事情，“做了件不自量力的事。”
蒲丁很少听见白信这样说自己以及用这样自我嘲讽的语气。蒲丁觉得应该转移白信的注意力，便说：“信哥，这次宴会我可是下了重金，为的就是提前和你们这些作家熟络熟络，也好为后来的合作发展埋下铺垫。”
白信明了蒲丁的意思，接话：“你做事一向胸有成竹，这次宴会对你会很有帮助的。”
一直以来，蒲丁极少时间走投无路时才会做没把握的事，所以对于了解蒲丁的人来说，这次宴会就已经距离他的目标更近了。
“胸有成竹吗？”蒲丁垂眸，“在某件事上，我忽然觉得没有把握了。”
“什么？”
“桑穆。”蒲丁轰油门，“唉，他比我想象中难搞。”
“你是第一次主动追喜欢的人吧？没有体会过追人的艰辛，很正常。”白信轻笑，“桑穆很成熟，做事想事不比你弱，而且你们这才认识几天啊，你堂而皇之地告诉他你对他一见钟情，是不是太突然了？”
“也不算堂而皇之吧。”蒲丁也笑了起来，“喜欢就追，他又不会被吓到。”
车停在酒楼门前后，酒店服务生恭恭敬敬地对着蒲丁喊了一句“蒲先生。”，随后接过蒲丁的车钥匙把车开走了。
白信和蒲丁一起进了酒楼。
酒楼颇有金碧辉煌灯红酒绿的贵气。里面的人已经很多了，到处都是喝酒的交谈玩笑的，穿着精致晚礼服和西装，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初露锋芒的新生代。聊的话题大都离不开最新时事和书籍。
主办方的那几位领头人游走在这些人里，直到有些人看到并且认出门口的白信和蒲丁后，便转移目标，身边人受到影响，很快都统统朝着他们两人这边看来。
忽如其来的注视让全场都安静下来，方才纷杂吵闹的声音消失，但有窃窃私语声，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看得见好奇的神情。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到二人面前，春风满脸；“蒲先生，白先生，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紧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的一个穿着深蓝色晚礼服的女人问：“蒲先生原来和白先生是朋友啊。”
蒲丁认识这两人，毕竟当初的投资合作就是他们三个人见的面。蒲丁点头：“邓先生，胡小姐。”
白信虽不认识这二人，但他明白了蒲丁的意思，也跟着颔首点头说了句“邓先生，胡小姐，晚上好。”
“你们先聊吧，我看见朋友了。”白信礼貌地身体微微前倾，而后离开了这个商业味儿十足的三人战场中。
叶雅汐、寇青青和离山站在一个甜品架子前，叶雅汐一只手里端着小蛋糕，另一只手和寇青青一样冲着白信招，离山笑着看向他。
白信走过去接过离山递来的酒杯，问：“你们来多久了？”
“也才刚来，毕竟晚高峰容易堵车。”叶雅汐将蛋糕放在桌上，撑着手臂，“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热闹啊，这算有史以来最豪华的文学聚会了吧？”
寇青青看向四周，青涩地笑着：“太热闹了……其实我还没参加过几次这种聚会。”
白信安慰着：“放心，你年轻有实力，以后多的是机会。”
之后几人都陷入沉默，因为他们脑海里都在同一时间想起同一件不好的事，特拉的死不仅是对社会对文学界的冲击，也是对他们这群朋友的打击。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几个人还在一起吃过大排档，一起喝酒一起划拳。寇青青还和特拉一样被喝趴下，白信和他们还笑这两人经不起折腾。时间没过多久，但又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很多。
离山是在一段死寂后第一个开口的，他抿了口红酒，坐在凳子上一条腿向外伸展，“他的追悼会应该不会太久。”
“到时候我们都会去的。”白信回答。
寇青青叹了口气：“我和特拉哥这才认识几天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就这么走了，太遗憾了。”
叶雅汐其实没太认真听寇青青说了什么，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白信身上，因为那天大排档白信曾对特拉说过奇怪的话，叶雅汐觉得白信和特拉的死或许有某种关系，但她信任白信，所以只是看着他，并未说什么。
白信对上叶雅汐的视线，努力冲她微笑，轻轻用嘴型告诉她：“没事。”
“你们知道吗？其实这次宴会，特拉是有邀请函的，那边餐桌上还有写着他笔名的牌子。”叶雅汐看懂了白信的话，从而将视线跳到人群远处的座位上。
寇青青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主动说：“这次的投资商也太大手笔了吧。”
后续又有人陆陆续续地向他们这边走来敬酒交流，毕竟他们四人中三个算得上顶流前辈，一个初露锋芒前途不可限量，哪一个都是人物。
蒲丁和主办方在台上说话的时候，底下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有文人也有此次额外邀请的非作家的几位嘉宾。
白信他们四人站在人群偏后的地方，也因为是靠后而不怕说话声传到前面而尴尬，便大多都在各自说各自的。叶雅汐和寇青青在闲谈，白信身边站着离山。
离山双手环在胸前，忽然停止沉默问：“你对特拉的死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