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想法。”白信保持看前面台上人讲话的姿态，“能有什么想法？”
离山：“你觉得他会自杀吗？”
“……不像，你呢，你也认为不像吗？”白信微微扭头看向离山的方向，“还是说你一直都认为不是自杀？”
离山回头对上白信的目光：“当然不是。我知道特拉在离开的几个小时前去找过你。”
白信心中一怔，离山知道特拉在临死前找过自己，那离山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否会怀疑自己……白信在心中将这个回答掂量了一下，他和离山的关系本是不应有互相怀疑猜忌的，他说话一定得注意，所以他换了个说法：“来找我时，你那时候是跟他在一起的，对吗？”
“对。”离山神色暗淡了下来，“那天他让我陪他去找你，到了小区门口又让我别靠近，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后来回去路上我们半道分开了。其实，如果我们没有分开，或许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白信叹了口气，心中无奈，道：“如果当时我觉察到他的异样，我也能留下他的，可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或许后来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后来白信问：“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是自杀呢？”
“因为他不像。”离山的确比白信更了解特拉，“可他就是离开了，或许其中有什么蹊跷。”
“蹊跷？”白信挑眉。
“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对劲。”离山忽地轻笑，“就像你也说不出原因，但就是觉得他不会自杀一样。”
在白信思考这次对话时，人群突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最前排五位衣着庄重晚礼服的受邀嘉宾身上，台上的主持人正在依次隆重介绍这几位看起来就是重量级的人物，身边的人也在对他们的身份进行讨论。
白信的注意力本全都集中在离山身上的，热烈掌声将他一少部分注意力转移，直到台上主持人喊出“怀忱”两个字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了。
怀忱穿着量身定做的黑色西装，耳廓纯黑耳钉在强烈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眉目泛着寒光，只浅浅地勾起一边唇角，他身材很高大，属于人群中一眼就能被发现的存在。
而介绍完怀忱之后，紧接着响起喊“桑穆”的声音。
桑穆是那种泛着年龄感有极度成熟稳重气息的中年人模样，他同样身材高挑，与怀忱站在一起，站在人群之前，二人的光芒和气场都很强但互不挤压。
以白信这个位置和角度是很难看到怀忱和桑穆的，只依稀望得见轮廓。一开始他听到怀忱的名字还很惊讶，但又听到桑穆的名字后再想一下蒲丁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蒲丁追男人追得那叫一个认真啊。
台上的主持人介绍完这几位非业界的特别受邀嘉宾后又开始下一轮的作家介绍。其实像这种宴会，多多少少都会介绍一下网上近期最有名气的几位人物。
白信听到主持人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自己，当然，这种事是理所应当且多见少怪了。但今天四周的目光格外炙热，白信保持微笑扫过前面看向自己的所有人，直到目光与怀忱交汇。
怀忱移动了位置，且他们二人足够高，视线远远地轻轻触碰，怀忱两边嘴唇都勾起，是一个切切实实的笑，滚烫得令白信快速别开眼睛。
白信觉得那一瞬间，他人所有的注视都黯然失色，即使那抹目光很远但也足够明亮，明亮到他很久很久以后的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
后来主持人还介绍了其他的作家并且说了很多东西，但白信一句都没听进去，叶雅汐、寇青青和离山的交谈他也只是随口附和两句，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他选择到阳台去独自吹吹风。
今夜的风很大，吹入阳台带起发梢和衣角，云朝着对面飘动得快，但云朵拉得很长，像牧场上羊群被牧羊人赶着走。
白信只有在出席宴会的时候才会脱掉笨拙的大外套。他今晚穿得不多，最近气温回升，不算太冷，同时他也需要这一股冷意刺激大脑让它重拾清醒。
可这清醒也只重拾不过几分钟。
怀忱站到白信身边时，白信正闭着眼睛感受自己的呼吸。
白信以为是离山或者叶雅汐，便没睁眼也没太在意，依旧保持这个姿势，平缓地一呼一吸。
“一会儿应该要下雨。”怀忱一只手搭在白色护栏上，身体侧向白信这边且微微后倾，看起来很随意。
白信的呼吸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他猛地睁开眼。
“或许吧。”白信望了望天色，这的确不是个好兆头。
怀忱直言不讳：“卓雨柏那天跟你说了什么？”
白信叠在下面的那只手用力握紧了护栏，他望着远处对面大楼一闪一闪的灯光，“没什么。”
“没什么？”
“嗯。”
“那你躲什么？”
白信把护栏抓得更紧了，“没，只是最近有事比较忙而已。”
“嗯。”怀忱从包里掏出一支烟和一只打火机，啪嗒一声后亮起红色火光，随后飘出白烟，怀忱将打火机留在手上把玩，“我还以为躲我呢。”
“躲你什么？”
“躲我什么？”怀忱闻言扭头挑眉，“躲我缠你太紧了呗。”
这可以很简单理解为二者交际过于紧密，但白信耳尖一红，却听出另一个意思，而怀忱说这话是的神情和腔调都足以让他想另一个意思。
“怀忱……”白信很少喊他的名字，因为每喊一次，白信和怀忱的心尖都会不由自主地颤动，从始至终如此。
“嗯？”
“我想跟你把话说清楚。”白信抿唇。
“你说。”
“我想我是大概明白你的意思的，但我还是以前那个我，什么都没变，我依然会伤害你，而我依然无法原谅我自己。”白信不喜欢拖拉怀疑猜忌，如果有机会，他会选择早点解决这些麻烦的问题，五年前是个不成熟的例外，如今他不想重蹈覆辙，“我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的毛病，因此而伤害……我曾经爱的人，我们没必要互相折磨，或许当个知道界限的朋友更好吧。”
不仅是白信个性导致今天的直接对话，还来自于怀忱当初在白信家里吃饭时对他说的那番话。
坦诚对于任何一类感情都是奠定扎实基础的一部分。
怀忱安静地听着，比任何一次听诊都要认真：“然后呢？”
“你放心，以前的错我承认，所以以后我会想办法弥补，而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因为那些都是我亏欠你的。”
“白信，”怀忱也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也会认真考虑。”
白信愣了一下：“好。”
说话间，窗外飘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风裹挟着雨花吹进阳台，打湿了白信的眼镜和脸庞。
白信松开握着护栏的手，抬手取下眼镜，怀忱同时开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方面倒是真没变，有话不喜欢藏，能早点解决的事绝不拖拉。”
“也有例外。”白信捏了捏鼻梁。
怀忱问：“俞克灼跟你说了什么？”
白信收回手，手肘放在护栏上撑着身体，“他说特拉来找我的时候其实他也来了，只是特拉不让他出现而已，后来回去的路上他们两个人就分开了。”
他继续补充：“他其实对特拉的离开也很内疚，这一点我能体会到，我们两个人都明明有机会留下特拉，结果谁也没有发现问题。我有时候会想，或许事情的真相不是他们。”
“真相吗？”怀忱看向白信沾上一滴雨水的脖子，“不会太久了。”
胡梦天过来时，白信和怀忱已经随意地谈到蒲丁和桑穆身上去了。
胡梦天就是蒲丁之前称为“胡小姐”的女人，她是此次主办方领头人之一。
“怀先生白先生，真没想到你们俩认识。”胡梦天笑着走向二人。
“胡小姐有事吗？”白信问。
“没事，”胡梦天微笑着靠近，“怀先生和白先生都是我们邀请过来的，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地想和你们有一些更多的交流，同时也感谢你们能在繁忙中抽出时间参加这次宴会。”
“这是应该的。”白信继续回答，“毕竟这么多优秀的人聚在一起，或多或少自己也能有所收获的。”
就在胡梦天还想再说什么时，怀忱收回靠在护栏上的手，他擦了擦手背上的雨水看向白信：“进去吧，雨下大了。”
白信点头随怀忱一起进去了，路过胡梦天身旁时，白信：“胡小姐也进来吧，外面冷又在下雨。”
胡梦天点头微笑：“好。”
进了屋里后，白信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围上来的人多到他有些应付不过来，不过怀忱一直站在他身边或者距离不远处，带着一种给人不好惹的气场劝退了一些。
离山站在叶雅汐和寇青青这边，却时不时地望向白信以及他身边的怀忱，通过脸色看不清他内心此刻的想法。
后来抓住白信过来找他们的空闲，离山指着怀忱问他：“你和那个人认识？”
离山是见过怀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