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彼岸花次第铺展,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好像融汇成血的海洋。身穿白衣的少年独自站在花丛中,翠绿的玉箫放在唇边,奏响一首绝世的音乐。
和以往清冷的音调完全不同,这次的箫音缠绵悱恻,能听出吹奏者本身的思念情绪。
风,把这化不开的思念吹向远方,不知道停在谁的心里。
终于,翩翩的少年停止了吹奏,弯腰俯身,轻轻抚摸着那盛开的彼岸,略带伤感的说:“你们,也想自己的主人了吗?”
彼岸花轻轻低语,好似恋人心碎的呢喃。
冷萧然慢慢运起灵力,纯白的能量自指尖溢出,在一颗彼岸花周围画了个圆。然后把它轻轻拿起来,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花盆里。冷面少年脸上映着凄苦,他把那朵彼岸贴在脸颊,轻轻说:“一晃两百多年了,我等不下去了,曼珠沙华,能让人记起前世的花,希望你,给我一个可以看到的结果。”
说罢,白衣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满地的彼岸,在风中唱起了欢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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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轻轻吹拂。秋风吹起千古悲凉的曲调,最能激起人心中隐藏最深的落寞。
承泽殿中,夜子寒独自坐着,眼睛却出神的望着窗边,视线落在那一盆暗红的花朵上。
花儿很小,四到六朵紧凑的靠在一起,花瓣呈针形,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艳红的色彩让夜子寒眼前都迷乱了些,眼前仿佛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红花朵,迎风低诉。
这……到底是什么花来着?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花名都到了嘴边,却怎样也说不出来。
在微风中摇曳的花,似乎在呼唤。风中,似乎还残留着熟人的气息。
一声轻轻的敲门声,随后传来云逸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请进。”隔着门都能听出来,某皇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
苏婉怡应声而入,轻轻合上房门,苏婉怡轻轻对姿态慵懒的皇上行了个屈膝礼,道:“吾皇,一天传唤三次,您是得了重度肌肉瘫痪无力松弛综合症吗?”
夜子寒对她那张巧嘴儿可是又爱又恨,当下勾起了灿烂的笑:“那怡儿还不快点来伺候为夫?”
苏婉怡:“……”一连三天了,夜子寒这厮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简直手无缚鸡之力了,连筷子都不拿,要她来伺候他吃饭!看在这三天白羽真的被照顾的很好的份上,她忍了。
她刚进来没一会儿,御膳房的人就送来了皇上今晚的膳食,油焖大虾,糖醋排骨,红烧鲤鱼,尖椒肉丝……
苏婉怡怀疑的看了看夜子寒的身量,又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肉菜,话说他怎么没有吃胖呢?
夜子寒好像被她不善的目光刺激到了,把盛满小龙虾的盘子往她面前一推,很自然的说:“剥虾壳。”
苏婉怡微笑着,擦了擦手,姿态优雅的抓过一个小龙虾细细的剥,心中的小人早就鄙视的竖起了中指。
没错,三天了,这个抽风的皇帝都要她来干这个事情,丫的他是真的没有下人吗?振臂一呼不知道多少人抢着伺候他呢,偏偏来招惹她。
苏婉怡将剥好的虾肉放在餐盘里,拿起筷子夹起虾肉蘸了酱汁,递到他嘴边,说:“吾皇张嘴会不会呢?”
夜子寒顺从的张开嘴,苏婉怡都想一脚把这个大宝宝踹去太平洋!
很自觉的又去挑鱼刺,把排骨的骨头剔除,苏婉怡心里吐槽,面上还是微笑。夜子寒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照顾,这才对嘛,他的妻子就应该来照顾他。夜子寒扭曲的心理也是无敌了。
直到某皇帝吃饱喝足,苏婉怡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想走,夜子寒就揽住她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怀里,邪邪的笑:“不许走,陪朕……聊聊天。”回想到大婚时候她的误会,夜子寒挑明直说。反正,她是他的,也不急于一时,他想她自愿。
聊天?没搞错吧!苏婉怡一阵无语,强打着笑脸,说:“聊什么,我的皇上?”
“朕写的那份国书,你究竟有多大把握要凤天城签字?”夜子寒轻轻在她耳边低语。
苏婉怡身上涌上酥酥麻麻的电流,不自觉的想要离夜子寒远一点。“九成。”
挣扎着起身,苏婉怡给了他一个答案。
“哦?”夜子寒眼中划过一道明显的光亮,“可以说说吗?”他也顶多五成把握,苏婉怡竟然说九成?
“不可以,秘密!”苏婉怡浅笑着跑开,夜子寒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她。这小妮子,还秘密?
突然,苏婉怡在窗边停了下来,竟然舍不得再移开脚步。那盆艳红的花朵在风中吐艳,幽香弥漫,似乎让她想起了某些东西,揪心一样的回忆。
“怡儿,怎么了?”夜子寒担心她的身体不舒服,急忙问。
苏婉怡的视线,则一直看着面前那盆芬芳馥郁的花,失神般的问出一句话:“这是什么花?”
夜子寒本来也不知道花名,可是被她这么一问,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熟悉的片段衔接起来了。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被人这么问过。
“曼珠……沙华。”出乎意料的,他说出了花名,好像是不经大脑的。
“曼珠沙华?传说中开在黄泉彼岸的花?”苏婉怡失声道。
“开在冥府两岸的花,传说花妖和叶妖这一对恋人,因违背天庭规定见面,被惩罚。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每每想要忆起自己,却被诅咒生生世世不能相遇。”
“你看那鲜红的花朵,就好像手掌一般,向天祈祷,那么虔诚,却又永远得不到幸福。他们有着对爱情的忠贞,却凄惨的见不到彼此。神明的天罚真的很厉害对不对?”
夜子寒说的温柔而认真,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好像对上天有无尽的仇恨,愤怒的要把天捅个窟窿!这段话,好像是凭着本能说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是,既然天命不可违,又为何要飞蛾扑火?”苏婉怡的眼中,好像蒙了一层迷雾,朦胧的看不真切。
“怡儿,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生命,有千千万万的思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要依附天命而活吧?那些逆天改命的人,哪怕壮烈牺牲,不也很精彩吗?飞蛾在火中拼命扑翅,在化为灰烬的前一秒都在努力,不正是为了看见光吗?”夜子寒不知道自己这些话为何会说出来,只是无意识的感情吐露,好像是埋藏在心底的情绪。
夜子寒轻轻揽住苏婉怡,苏婉怡这次没有过多反抗,两个人一起看着窗边的彼岸,看着窗外的月。静谧的夜色之下,人们安然沉睡,和煦的阳光照射的时候,人们忙于生计。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那些依附黑暗而生的生命,就是要黑白颠倒才能活下去,难道它们就是错的吗?
光和影,不过是世界必需的两种要素罢了。
相拥而立的两个年轻的生命,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里,坦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隐于云层中的白衣少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彼岸花,迎风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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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圣域中,有人坐不住了。
敖轩着急的走来走去,头发都被他挠的不成样子了,堪比鸡窝的杂乱。翎羽淡定的坐着,看他着急乱窜。
“不行!我要去看看。”敖轩说完,想要离开。
翎羽拾起一朵飘散的白月花,轻轻说:“你想去哪儿啊?”
“出去找哥哥!”这么多天了,敖泽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在夜子寒身边,也没有去冥界,妖族魔族都没有他,还能去哪儿?哥哥不会……出意外了吧?
敖轩还没有来得及驾云,就被魔族的战士拦住了,森寒的剑光冷冽无比。
“龙族二殿下,吾主让您好好呆着。”刻板又忠诚的侍卫恭敬的说,不过却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魔族成千上万的守卫,敖轩估摸着自己闯出去的几率为零,也就颓废的坐了下去,只是心里的焦躁,丝毫未减。
“敖轩,安静的坐一会儿吧。”翎羽递给他一杯清茶,被敖轩仰头灌下。
“轩儿,你不是对敖泽说过,生死,各安天命吗?”翎羽含笑,轻轻说。
敖轩怒的把茶盏丢在地上,恨恨的说:“怒极之语,也作数吗?”
是,他是有一点怨敖泽的。不知为什么,敖泽从十六岁生日那天就离开了东海,再也不见踪影,父王找了他好久都没有找到。他那时候只有十二岁,也隐约听说了那个加诸在他们龙族身上的不公平的命运。哥哥,就是因为逃避,所以才一走了之吗?从那以后,他就被父王软禁起来,没有自由,不能外出。让十二岁的他,饱受了囚禁之苦。所以他好不容易逃离龙宫,意外遇到敖泽的时候,曾经恨极的说:“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生死,各安天命!”
可,那也仅仅是他生气说出的话而已,他从未想过真的置敖泽于死地。
毕竟,那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啊!
“哥哥……”
当那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找不到痕迹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能失去那个人。
“你打碎的茶盏,价值黄金一百两。”天边,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