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遇将记者一行人送出门，并适时和记者交换了微信，表示愿意在力所能及范围内，配合她提供一切材料。
何承阜虽已从樊雍口中听说季屹不是个软柿子，却也没想到他能有这般表现。他有些心神不宁地站起来，却听季屹道：“何副总，请留步。”
何承阜强颜欢笑道：“抱歉，我还有个东亚区的视频会要参加，恕难奉陪。”
他刚走了一步，就被季屹的一句话牢牢钉在了地上。
季屹在这时才真正地撕开他的外皮，露出镰刀和獠牙来，他问：“不想跟我谈谈月亮村的事情么？”
何承阜的心“咻”地一下，坠入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回椅子上的，只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过于轻敌，以为季屹只是个脾气暴躁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竟有办法恢复被他截取片段后删掉的大堂监控录像。
而季屹的发问，也说明他已知晓自己与柳春花之间存在关系。
何承阜魂不守舍，只听季屹道：“三天时间，我要看到一个结果。”季屹起身，依旧是初来时的模样，手插在兜里，冷冷一瞥，已把一切尽收眼底。
透过百叶窗看了一出默剧的员工们尚不知季屹已完成反杀，只是困惑方才还意气风发的何副总为何像落败的公鸡一样失了魂，难道他也被屹总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人格辱骂？
与员工的困惑相比，方遇的困惑只多不少，明明大获全胜，季屹看上去并不开心，眉间透着寡淡，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吧，成功是囊中之物，它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季屹扳倒何承阜后的情绪起伏，还不如收到秋小律送的小猪佩奇时来得激烈。
不过，这件事还是刷新了方遇对季屹的认知，原来季屹一开始便知道集团内有人借用这件事拉他下水，但面对董事会的问责、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辱骂、员工们的质疑，他不疾不徐，直到胜券在握的那一刻，才缓缓亮出底牌。
他是个懂得隐忍蛰伏的男人，而那并不像是他这种跋扈年纪的人会有的品格。
季屹，季屹，泰山崩于前而屹立不动，原来是这样的含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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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居委会又搞了什么活动，从早上八点就开始布置广场，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多。季屹站在阳台上擦拭着六倍望远镜，秋小律正在小广场上忙碌，她一整天都在活动现场跑来跑去。
回想起昨天的事，季屹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昨天在集团电梯里时，季屹不放心，还问了方遇：“今天没有了吧？”
方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有什么？”
季屹不耐烦地用手推了一下鼻尖，方遇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小猪佩奇，忙说：“我昨天已经跟秋小姐联系过，她保证今天不再送小猪佩奇过来。”
季屹觉得自己要是走进办公室再见到任何布偶，都可能会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掀桌子的冲动了。
秋小律确实没送小猪佩奇了。
她给的惊喜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一步。
季屹刚走到总裁室外面的秘书室，就看到门口立着一块醒目耀眼的人形立牌。
他自己。
立牌中的他穿着一身超炫的西装，手插在兜里，下巴微微上扬桀骜不驯地看着斜上方的监视摄像头。
季屹气得失语，指着人形立牌说不出话。
旁边有小秘书跳起来解释：“屹总，这是匿名粉丝送的，我们觉得特别酷，就摆在门口了，这样大家进进出出都能看到您帅气的尊容！”
“……立刻给我扔掉！”
他不能再纵容秋小律这样下去了。
季屹甩开阳台门，转身走进客厅，看到搭在厨房吧台椅子上的外套。
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秋小律遗落的外套出现在沙发上、阳台角落里，甚至还有垃圾袋里。
最后还是回到椅子上。
季屹越看越烦躁，终于抓起外套出了门。
秋小律忙于活动，甚至没来得及喝口水。从前她听倪看讲过一则新闻，坐办公室的男子经常拖延上厕所，憋尿太久，最后竟得了排尿晕厥症，在厕所里晕了过去。她当时觉得匪夷所思，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到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直到自己也开始因为工作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时，她才充分理解了患晕厥症人之苦。
会有那样的时刻，突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地涌过来，像是工厂生产线上的产品一样一件接着一件地紧凑发生着。
终于把广场上的活动垃圾全部清理干净，她这才匆匆赶向居委会，准备直接豪饮一瓶水。
刚踏进门，一束生日小拉炮在她面前炸开，漫天飞舞的彩带中，众人的笑脸挤过来：“秋小律，生日快乐！”
她一愣，而后笑起来。
没想到，大家都还记得啊，今天是她的生日。
“谢谢！”
如果是往常，秋小律多少会发现蛛丝马迹，比如网购的礼炮快递箱，藏在冰箱里的蛋糕，经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就赶紧散开的人群，但金辉特意让她主办生日当天的社区活动，她忙得焦头烂额，并没有留意到那些细节。
大家拥簇着她往里走，往常开会用的会议室，此时已经布置成了她的生日party现场。白天活动剩下的食物和饮品也没有浪费，直接拉到了生日会现场。爸妈和二哥都来了，秋小律很惊讶：“你们今天不上班吗？”
“给小妹过生日，抽这个空还是有的。”秋连城比了个心心，冲她wink。
秋小律一阵恶寒，这人可是三十多岁还会跟她在家里打成一团的铁汉。
秋妈摆弄着蛋糕，嘀咕道：“如果这是你的求婚现场，我会更乐意参加的。京霞啊，你有空也帮着我们小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妈——”
郝京霞在旁替秋小律说话：“小律还年轻着呢，不着急。”
秋妈解释：“我可不是催着她结婚啊，但她至少得谈个男朋友吧，我托我们所里给她介绍的民警，没有一打也有半打了吧，结果都被她变成武艺切磋大会，愣是给打成了兄弟。”
秋小律理直气壮：“我和他们在一起又没有共同话题，不打架还能干什么？”
“你还嘴硬！”
秋爸见势不对，连忙打圆场：“今天是小律生日，咱就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卫辛还拍了视频。”
“大哥发视频了？”秋小律开心起来。
秋连城调出大哥秋卫辛发来的庆生视频，投在幕布上。
在众人的凝视下，屏幕上出现了打满马赛克的视频影像，别说是秋卫辛的身影了，连马赛克下是人是狗都看不出来，秋卫辛开始说话，声音也做过处理，是制作小视频时最常见的萌女变音：“小律，生日快乐啊，今年又没法陪你一起过了，我正在bibi的地方执行bibibi 的任务，这里有很bibibi的景色，真想拍照给你看啊，但没办法，这是bibibibibi，啊，生日快乐！”
所有人望着满屏的bibibi，陷入了沉默。
秋卫辛从事涉密行业，属于他的一切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还是秋连城最先缓过来，举起啤酒瓶：“为了伟大的事业，干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瓶以示尊重。
在逐渐热闹起来的生日会气氛中，天幕垂下，路旁渐次亮起路灯，沈悠出门拿烧烤外卖，见到穿着休闲衬衣个头高挑的男人正在居委会门口徘徊。
“你是……”沈悠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外套上，“这不是小律的外套吗？你怎么有她的衣服？”
“路上捡的。”季屹正愁自己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出门走到居委会门口的，忙把外套丢给沈悠。
没想到沈悠却拉住他往里走：“这衣服都丢一个周了，还能被你捡到，真是有缘人啊！你来得太是时候了，今天可是小律的生日，让小寿星亲自感谢你。这些烧烤外卖，正好麻烦你帮我提一些。”
沈悠不由分说地把烧烤外卖放到季屹手上，自己也提着两袋走了进去。
屋里人头攒动，很是热闹，大家围在一起，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季屹刚走进去，就看到秋小律斜靠在椅子上，信心满满地说：“我给大家表演一个绝活——胸口碎大石！”
大家立刻如浪花般扭动欢呼起来。
“……”
这是什么诡异的生日宴会。
季屹正要离开，听到两个外围的人在交谈。
“居委会还真是用心良苦。”
“可能不想让秋小律太难过吧，毕竟她最好的朋友就是两年前她过生日这天出事的。”
“我记得叫倪看对吧？”
“那姑娘长得多好看啊，以前还经常来咱们社区玩。”
“唉，可惜了……”
季屹定住了脚步。
这个本以为只会深藏在他记忆中的名字，就这样被无关紧要的路人说出了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别人口中早已发生并终结的过去。
季屹握紧拳头，转身走了出去，抛下身后的万般热烈。
沈悠把烧烤都摆出来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送外套的男人怎么有些眼熟？她用力想了一会儿，打开微博翻出保洁跳楼热搜，翻开了当事人季屹在瑞典时的黑料照片，各个角度都看了一遍。总听秋小律说季屹这季屹那，但沈悠从没见过真人，此时才完全反应过来：刚才那人，正是季屹！
他来给秋小律送外套了？还是路上捡的？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