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难道是秋小律落在季屹家里的?
沈悠把刚刚表演完胸口碎大石的秋小律拉出来:“刚才季屹来找你了。”
秋小律一愣:“他来找我了?在哪里?!”
“别看了,人早就走了,说路上捡到你的外套。”
秋小律这才想起来:“我上周活动去他家送随叫随到卡,恐怕是把外套落在他家了。”
“随叫随到卡?就是你为了接近季屹专门做的卡片?”
“对,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还送了程凯旋两张。这卡看来是白做了,这个周都没见到他……”哪能对谁都随叫随到,不过是秋小律每天接近季屹一点点的心机之一罢了。
“你不是又送了小猪佩奇家族,又送了人形立牌吗?”
“是啊,那个人形立牌我选了好久,本来想选一张他埋头耕地的图来着。”
“那你们可能会真的绝交……”
秋小律有些恋恋不舍地扒拉着门框往外眺望,沈悠拉着她往里走:“走了走了,今天的女主角,快活去!”
生日聚会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众人尽欢而归。收拾好一切的众人在居委会门口告别,秋小律拎着两袋垃圾朝着垃圾桶走去。
热闹散去后,是安静休息的老小区,只有野猫在草丛里游走。
秋小律扔了垃圾,慢腾腾地走着。静静的路上,灯光昏暗,只偶尔有夜晚遛狗的人经过,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掏出手机,又翻出了那个手机号。
是季屹的号码,她从方遇那要来的。
季屹如果来过,她要不要趁机问一下?也算是找个说话的借口。
她点选季屹的号码,开始发短信:我是秋小律,听说你傍晚来找过我……
还没发完,一条短信跳了进来,竟然就是季屹本人发来的。一时间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出了什么bug,好一会儿才确认确实来自季屹。那是一条图片共享。
她点击接收,图片里是一张随叫随到卡。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短信:现在。
该来的总会来。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星河公寓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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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屹发出去消息,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有些苦恼地仰倒在沙发背椅上,他向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可是秋小律的事,却令他反复纠结。外套的事也是,听到路人提到倪看后他的心情亦是。
不知不觉中,就给秋小律发了短信。
他几乎立刻就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可还没来得及研究怎么撤回短信,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您的随叫随到服务来了。”门口的人说。
季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从他发短信到现在不到三分钟。
这个人是飞来的?
他正要去开门,突然想起上次秋小律来时的“盛况”,扭头对萨莎道:“去阳台,启动关机程序。”
萨莎转头缓缓滑向了阳台。
秋小律正扶着门穿蓝色扎口鞋套,因为醉酒的缘故,有点站不稳。但她看到季屹后,便用很专业的语气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水管漏了?还是没有燃气了?”
“……”
秋小律见季屹正盯着自己的鞋套,便解释道:“毕竟是入户服务,不能弄脏了你家地板。”
她上次来家里送感谢卡,上上次闯入他家阳台,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德性。
进了季屹家,房间里的酒气显而易见,桌子上还有几个凌乱的空酒瓶。
“你喝酒了?”
“你不也喝了?”
季屹闻到她喝了许多酒,但她仍谈吐自若,掩饰着醉意。
她不是向来如此?永远可以扮演好自己想要装扮的角色。
见秋小律若无其事的样子,季屹的心中一下子窜起了无名怒火。
秋小律四处看了看:“这么晚了,需要我做什么?”
季屹在沙发上坐下,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副牌:“打牌。”
“啊?”秋小律一愣。
季屹把卡片扔到桌子上,那是秋小律的随叫随到卡,上面的标语正是“随时随地,只要一个电话,我便会立刻来到您身边”。
秋小律尽量装作镇定,可喝了酒的脑子晕乎乎的,她已经有些乱了。她实在想不通季屹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放弃思考,在季屹对面坐下,拆开纸牌洗了起来:“所以,玩什么?”
夜晚,星河公寓,两个人把斗牛、钓鱼、十点半等游戏玩了个遍,各怀心事的两人全程无交流,沉默的纸牌游戏,堪称诡异。
打了几轮牌下来,秋小律的精神松懈下来,更何况她还喝了酒,不知不觉就开始多嘴:“其实,网上那些评论,你也不用特别放在心上,那些网民就是工作太闲了,你看每天工作特别忙的人,哪有空上微博管别人家的事?”
季屹看着手里的牌:“所以你不上微博吗?”
秋小律顿了一下:“我也上,但我是那种只看看不发言的理智网民。”她握拳掩在鼻尖轻轻咳嗽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季屹犀利的目光从牌的上方盯过来。
“保洁那件事吗?”秋小律举了举牌。
“我和倪看的事。”
秋小律呆住。
季屹看着她,眼神比冰凛冽。在见到秋小律之前,他也喝了酒,但那并不足以令他喝醉,或者左右他的情绪,但会让他说些平时不会说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刻提起倪看,也许只是因为今天是秋小律的生日,这样做会让她更加难堪。
季屹一句一句地问她:“为什么假扮死去的倪看靠近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季宸的安排?”
这些话从离开梅林村的那晚起,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在他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早就做过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恨着秋小律,恨她骗取他的信任,恨她再一次让他变得脆弱。当秋小律再次来到他的世界里,他却忽然发现,他对她的情绪远非只有恨那么简单。
他恨她,大可把她赶得远远的,永远不必见到她。可当他并非真的排斥见到她,有时甚至会在心底期待见到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面对季屹的质问,秋小律略带慌张地澄清:“我根本不认识季宸。”
“宸屹公司在九原市这么出名,他的广告牌不少见吧?你说你不认识他?撒谎精。”
“我是说我没见过季宸本人!”
秋小律的慌张态度反而愈加激怒了季屹,他猛地起身,将她的手腕拧到身后,把她撞向大理石桌柜上,用无比骇人的目光盯着她:“那你解释,梅林村是怎么回事?”
他的体温高到吓人,剧烈的动作让秋小律的脊椎撞到桌柜上,她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混含着说不清的痛苦和恨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倪看是我的大学闺蜜,后来她意外去世,我答应照顾她的父母。前段时间,我回去看望倪看的妈妈,她一直有精神问题,这次把我误认成倪看,我便假扮成她。至于你的出现,我也非常意外。一直到那天晚上你看到那张童年合照,我才意识到你就是那个对倪看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季屹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秋小律的心也深刻地疼起来,可她强迫自己说下去:“一开始,我认为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可是,到后来,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你以为我是倪看,便那么开心,我真的很矛盾……”
季屹盯着她,深深的眼眸几乎要把她吞没。
“今天是你的生日,很开心吗?”季屹问。
秋小律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转移了话题,愣愣地看着她。
季屹紧接着说:“可今天,也是倪看忌日,对吗?”
就像是被人拧住身上的某个开关,秋小律完全僵住了。两年前的今天,本该是最开心的日子,可就是那一天,却偏偏成了秋小律的噩梦,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在生日这一天,特别地陪伴她度过。
去年,沈悠和陈拓带着她去了游乐场;今年则更夸张,居委会办了生日宴。面对所有人的关怀,她必须用笑容面对,必须开开心心的,不让他们为自己担忧。
一度,她连自己也欺骗了,真的以为她可以度过一个开心的生日。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话题,只有季屹径直地告诉她,今天是倪看去世的日子。
是倪看永远离开她的日子,是她应当拥有悲伤权利、而非佯装开心的日子。
秋小律压抑已久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她突然不管不顾地号啕大哭起来,季屹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立刻有些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手,秋小律却反过来揪住他的衣服,哭得昏天暗地,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