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妈妈把一袋袋切好的阿胶往沈悠的行李箱塞，笑着调侃秋小律：“这是从你出生开始，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小悠吧？”
“阿姨，本来挺正常的一个送别，怎么突然被您说得这么煽情呢？”
“毕竟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小悠不在的这半年，可别忘了我和你沈叔，常来家里玩啊。”
“肯定的，就算是社区摸排不也是周周来嘛。”
“那倒是。小律，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和家里怄气，结果来我家吃了一周的饭？”
“当然记得，我那时候特别生我爸妈的气，就想当您的女儿，和沈悠成为亲姐妹。”
“你爸妈确实是工作太忙了，才来不及照料你。你妈每天下了班以后，无论再忙，也要去超市买你爱吃的菜，送到我这里来，嘱托我做给你吃。那时候你脾气也大，听不得我提你爸妈一句话，小悠还要跟着起哄，要你当亲妹妹，你们就是太小了，理解不了父母的难处。”
来自父母的爱，大多不为人知，却有迹可循。那样的爱，常常只有当自己也身为人父人母时，才开始懂得，却又常常来不及表白。
到了动车站，秋小律问沈悠：“走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毕竟大半年见不到了。”
沈悠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九死蛮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动车站。
秋小律很开心沈悠最终还是选择去上海。
送走沈悠后，秋小律回了家。
秋爸正在打理着院子里的爬架，准备开春播种，她过去抱了他一下：“爸，你真好！”
进了屋，秋妈在包着咸菜罐子，她过去抱了她一下：“妈，你真好！”
她又走到秋连城面前。
他正躺在按摩椅上按摩。
他张开手臂，道：“你哥的好当然也是无敌的。”
秋小律想了想，转头走了：“你就算了。”
只有秋连城受伤的世界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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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妈让秋小律给沈悠家送腌好的咸菜，她抱着罐子出了家门。路过小广场，伏佳佳正抱着芭比娃娃独自坐在长椅上。
她很喜欢季屹送的芭比娃娃，总是随身带着。
秋小律正要走过去，三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冲到了伏佳佳面前。
他弯起双臂，两只拳头对在一起，做出健美先生选秀时的标准动作，似乎想逗笑伏佳佳。
但女孩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三三不泄气，突然右拳猛地挥向斜上方的天空，左拳则呈话筒状放在嘴巴前面，脚底打着拍子，突然嚎起来：“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爱你来自于蛮荒，一生不借谁的光，你将造你的城邦，在废墟之上！去吗？去啊！以最卑微的梦。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他唱得声嘶力竭，身体随着歌声剧烈地摆动着，仿佛倾吐着灵魂。
在他手舞足蹈奋力歌唱的时候，伏佳佳那本来冷静到有些麻木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一个浅到不能再浅的笑容，但三三看到了。
他唱得更带劲了，怒吼着唱完那首歌后，做了一个结束的pose，像来时卷来的风一样，又飞速卷走了。
小广场恢复了平静，伏佳佳依旧独自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小律笑着抱起咸菜罐子离开，也忍不住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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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佳佳又坐在居委会的读书角看书了。
秋小律过去问她：“和妈妈吵架了？”
伏佳佳摇头。
“那和爸爸吵架了？”
伏佳佳又摇头。
“那为什么感觉你有点儿不开心？”
“我只是在思考。”
她把书朝着秋小律倾斜，上面有这样一段话：尽管他如此痛恨现实世界，如此厌恶资产阶级的卑鄙、陈腐和愚蠢，却依然对这一切十分着迷，因为他的天性让他总是被自己最反感的东西深深吸引。对他来说，人类的愚蠢有着某种令人厌恶的魅力，全面剖析它的丑恶之处会为他带来一种病态的快感。
之前在看伯格曼，现在又在看毛姆，伏佳佳的成长轨迹确实让人猜不透啊。前几天卜崖还来找秋小律，向她咨询九原大学文学系研修班的事。他想趁着有空的时候读一个短期研修班，这样就能多陪着伏佳佳聊她感兴趣的话题。
伏红表示这样的父爱令她十分感动，并再一次就当时拿离婚这件事威胁卜崖的草率行为进行反思。
伏佳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秋小律回过头，见姜树正走过来。
寒假时，姜树妈如愿带着姜树去了玉龙雪山，还发了在5500多米的山顶吸氧的照片，调侃自己为了散心差点没搭进去一条小命。
姜树变高了，变黑了，也变瘦了，秋小律差点没认出他。
想起他俩之前的事，她有些犹豫是不是不让他们见面比较好。
姜树已经走过来，对着伏佳佳猛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样说你。”
伏佳佳被他吓了一跳，合上书站起来，绕过他匆匆走了。
姜树望着她的背影，问秋小律：“她不会原谅我了吗？”
“不是的，佳佳比较敏感，有时候也有些迟钝，如果想要和她成为朋友，要更努力才行。”
男孩似懂非懂。
但较之几个月前，他已经成长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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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悠去上海前就联系了一家考试机构，并在附近租了房子。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说要去迪士尼的那周，上海因为疫情缘故，临时封控了。
秋小律安慰她，毕竟咱也是有经验的人了，点个外卖跳跳操，十几天就过去了。沈悠说没那么严重，通知上说就封五天，看看书学学习就过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沈悠给她发了整整一平碗大米。
秋小律：你这封控期间，食欲不错啊，还能吃这么多？
沈悠：……这是我最后的口粮了。
又过了一个月，沈悠突然特别开心地连发了十个表情包。
秋小律：怎么了怎么了，解封了？
沈悠：我今天竟然点到了麦当劳的外卖！套餐里有炸鸡块！还有一杯可乐！
她发了一张鸡块和可乐的精修图。
秋小律看了看自己吃了一半以后觉得腻歪扔在垃圾桶里的双层芝士牛肉汉堡，又捡起，打开包装纸继续吃起来。
迪士尼开放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沈悠终于如愿去了迪士尼小镇，还发了一组朋友圈。秋小律点开图，一张张仔细地看，嘴角也开始上扬。
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对劲了。
她火速给沈悠打了个视频电话。
沈悠隔了一会儿才接，周围有点吵，似乎是在一家餐厅。
秋小律问：“在外面吃饭？”
“是啊，怎么突然找我，有事？”
“没啥事，就是一个人吃泡面太无聊了。你在外面吃啥呢，我看看。”
沈悠很小心地切换了镜头，转向满桌子的菜。秋小律立刻展开了敏锐观察和详细分析。是两个人的菜量，菜不便宜，不是沈悠平时吃饭的口味，多半是对方选的。
而且菜很精致，不像是姐妹出去解馋扫街吃的，装饰和情调的意义大于食物本身。
秋小律指挥着镜头：“我要看看左上角那道菜，做得很好吃的样子，再往上挪一下，再挪一下……”
虽然镜头挪得很小心，眼尖的秋小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从桌子边缘缩回去的手。
是男人的手！
这下破案了，秋小律喊起来：“程凯旋，程凯旋！”
“不愧是你啊。”沈悠举起手机，坐在对面的，果然是程凯旋，他朝秋小律挥了挥手。
沈悠切回镜头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朋友圈发的迪士尼，橱窗倒影里有男人的影子。”
“……这都行。”
说起来，“橱窗倒影”这一招，还是季屹教给她的。
“什么情况啊，如实招来！”
“他来上海跟项目，说带了一件重要的东西给我。你猜是什么？我之前丢失的错题本，原来被他偷偷拿走了。”
程凯旋为自己正名：“我从医院地上捡的，无主物先占取得，不算偷。”
“你还想骗我，公务员考试也是有法律部分的，我那明明叫遗失物，遗失物是要返还的。”
“错题本上又没有写名字，我哪知道是谁的，判定无主物还是遗失物采用的是主观标准。”
“你……”
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真是听不下去了，秋小律很明事理地挂断了视频。
由是，浮萍也努力接近了他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