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买了一包芸豆,两颗洋葱,装在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回家做饭,布袋是旧衣服做的,这是她当选社工后提议举办的第一个活动,废物再利用,把家里不用的窗帘、衣服制作成布袋环保出行。
爸妈和二哥工作忙,通常只有早饭在家吃,午饭和晚饭都是她自己解决的。
她甩着布袋回家,她家住在一楼,六层高的老楼房的一楼附赠一个小小的花园。
门口停着一辆摩托。
秋连城正蹲在院子里啃黄瓜,刚从地里摘的黄瓜嘎嘣脆,吃起来汁水四溢。
“回来了?今天下乡办案了,回来在村口买的刚摘的黄瓜,新鲜着呢,尝尝。”
秋小律拿起一根咬了一口:“办什么案?”
“瓜田埋尸案。”
“……”
秋连城自从当了刑警以后,倒是不再和儿时一样可劲儿和秋小律打架了,但恶趣味还是没变,近来热衷于给她讲各种匪夷所思而恐怖的杀人案,还偏偏要挑吃东西的时候。秋小律断定,就秋连城这损劲儿,至少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下辈子也够呛。
但眼下有求于人,秋小律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中午要做芸豆面,你在家里吃?”
“不吃了,我就是回家送黄瓜,等会儿得出外勤。”
见秋连城拍了拍手要站起来,秋小律连忙搬了个小凳子,把他拽坐下来,对他抛媚眼:“哥,我的好哥哥,我的全九原市最帅最酷业务能力一流的刑警哥哥~”
秋连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屁股一挪,离这个生气时能用脑袋撞破木门的妹妹远了点:“又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消息?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
“绝对不违法,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们之前是不是办了一个保洁阿姨坠楼案?”
“是有这件事,不过不归我管……这事儿闹得挺大的,还上热搜了吧?”
“对,有没有什么情报跟我透露透露?”
“这是在办案件,保密的,而且就算有什么情报,我也不告诉你,你万一转头卖给八卦小报坑哥怎么办?”曾经被亲妹坑过的黑历史,秋连城可是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
“上次那不是八卦小报,是正经社会新闻!”她之前帮倪看从秋连城这里套过情报来着。
见秋小律死缠烂打,秋连城只好正色道:“我只能告诉你,目前的舆论比事实本身更严峻。你别瞎打听,我们一定会给社会一个结果的,等着就行了。”
“也就是说,这事儿跟季屹没什么关系对吧?本来也是,他又不在案发现场,肯定有人想陷害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现场?”秋连城狐疑起来,“你不会认识季屹吧?就算跳楼事件和他没关系,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离那种人远一点。”
秋小律咳嗽一声:“你不是还要忙?赶紧走吧,别妨碍我做午饭了。”
秋连城对她这种即用即弃的态度很不满,拍拍屁股站起来道:“你前段时间突然说出去度假,其实是去了梅林村吧?”
“你怎么知道?”秋小律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便没告诉他们实情,心想他们反正工作忙,也不会关注到这些事。小时候秋小律曾经和爸妈赌气,连着一周去发小沈悠家吃晚饭,爸妈愣是没发现。
“倪叔之前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劝你早点回家。”
“那你也没联系我啊!”
“就算我联系你了,你会听吗?我浪费那个时间干什么。”
“那倒是。”还是她哥了解她的“臭脾气”。
“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点,就去做吧。”秋连城走到门口,又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她,“保洁那个案子,不出意外很快就能结案,如果你还有疑虑,可以去这个地址看看,这是她生前住的地方。”
“谢谢二哥!”
“走了。”
“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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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金辉所料,活动推进得并不顺利,年轻人普遍对居委会活动兴趣度不高。为了推广活动,秋小律除了在社区群里发消息,还前往各楼公告栏张贴宣传单。既然是活动,那也少不了星河公寓,她在老社区内发完传单,又骑车从后门出发前往星河公寓。
后门种着几株高高的树,阴凉下是两把长椅,一张小木桌,几个大爷正围坐在一起下象棋。秋小律拐弯出了门,从绿叶漫漫的单行道拐上了护城河。
老社区与星河公寓之间有石桥相连,水流泛着金色的光淌过桥下。上游正巧游来一群白鸭,蹬着腿顺着水势快速前进着,整个队伍呈现俯冲三角型。秋小律心里“咯噔”一下,一扭头,果然看到桥的另一端,一群麻鸭正逆着水势从下游游上来。
不会吧,又是它们……
两拨鸭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靠近桥的地方相遇了,两拨鸭子互不减速,冲撞在一起,在杂乱的“嘎嘎”叫声中,两拨鸭子打了起来。它们用扁平的嘴狠劲儿撕咬着对方的羽毛,并试图用长长的脖子甩晕对方,还有的鸭子飞到对方鸭子背上,使劲把它往水里踩。
一时间,二十几只鸭子在水塘里激烈缠斗,水花飞溅,各类杂色羽毛漫天飞舞。这两拨野生鸭住在护城河的上下游,据秋小律观察,应该是下游的麻鸭先来的,它们本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经常会有小孩给它们投喂面包。不知从何时起,一群白鸭来到上游定居,不明真相的小孩总喊它们“天鹅”,夺走人类的宠爱也就算了,可它们渐渐开始向下游的麻鸭领地侵蚀。
而护城河穿过的杏花斜街社区这一段,恰好是它们激烈交战的区域。
秋小律回梅林村之前,它们就已经开打了,没想到她回来了,这两拨鸭子还是没争出个结果来。
她绕过桥头,沿着下行的台阶跑到水边,用手不断地朝它们挥去:“咻!咻!别打了,别打了,知不知道要和平啊?你们这样天天打来打去,只会两败俱伤!”
不知道是秋小律的驱赶产生了作用,还是鸭子们打累了,在她的呼喝声中,两拨鸭子竟然真的分开了,各自携着残兵败将朝自己的领地游去。
她这才松了口气,从河边草坡爬了回去,拍着身上的草籽,骑上自行车继续朝着星河公寓赶去。
岸边正停着一辆车,季屹和方遇坐在车里看完了秋小律对鸭子们劝架调解的全过程。
方遇喃喃道:“现在居委会管得这么宽吗?连鸭子打架都要管?”
季屹冷哼一声。
方遇看了一眼自家老板,又默默地转回了头。
以一个助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直觉起誓,老板和居委会的秋小律之间,绝对有问题。季屹回来不久,就让他去查了秋小律和倪看两人的背景,这还不算什么,就拿刚才来说,他们正赶回星河公寓,季屹突然莫名地来了句“停车”,司机老张忙靠边停好,老板又很不耐烦地说“开车”,结果老张还没开出去两米,季屹又说“停车”!
开开停停的,这是打算在马路上玩碰碰车吗?
又停下以后,方遇才发现秋小律正从桥上跑下去,于是大家坐在车里,默默地看完她如何劝鸭子不要再打架的现场直播。
虽然跟了季屹没多久,但方遇毕竟是个为了揣摩老板心思,自学过心理学的人,他相信老板刚才内心经历了如下的挣扎:哦,是那个该死的女人,我要停车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样——哼,我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浪费我一秒钟就赚十几万的宝贵时间,给我开车——什么?她跑到河边了?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停车停车!
一定是这样的。
方遇拍了拍心口,啊,老板的心思,真是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