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脑海中却只有一片钝痛，完全想不起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是商业联姻？当然，这也是最大的可能。
厉辰并不介意这种事，只是莫名其妙多了个妻子还是挺让人咂舌的。
“之后我再跟您解释，您先继续？”
宣萱只觉得一阵头晕，完全不想再发出声音。
显然，被丈夫遗忘的打击是很大的。
医护们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宣萱只当做没有看见，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
“那我们继续。厉先生，您在那一天往前的记忆是完整的么？有什么特殊的比较强烈的回忆么？”
医生不问还好，这一问，厉辰顿时愣住了。
他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却也真的在这样往前倒带回忆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
“有很多碎片似的记忆，能想得起某一天处理了什么事务，却想不起那天之后又做了什么。还有，中间断断续续的。”厉辰皱着眉，努力回忆着，“三年，四年，五年，似乎从六年前起，记忆就不清晰起来，中间更是只记得几件关于公司的重要事务。四年前的记忆完全消失了，我记得自己度过了那一年，但想不起那一年具体做过什么。”
厉辰的声音仍然嘶哑，但说着说着，他的表述反而顺畅起来，就连嗓音也一点一点回来了。
只是，嗓子仿佛缺少润滑一般。
说完这一长串话，厉辰就不适地抿了抿嘴唇。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那里还放着一杯插了吸管的温水。
“喝吧。”叶铖轩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立刻把杯子递了过去。
一旁，医生们对视了一眼，又询问了几个短浅的问题。
“还是先好好养伤，关于记忆的问题，我们之后再找更专业的同事过来研究一下。”
“最重要的是，至少人醒来了。”
医生也很无奈，但这些话，话糙理不糙。
至少厉辰没有真的变成植物人，至少，他醒了……
宣萱关上房门，看向停在了走廊等她的医生。
“你们先回去吧。”科室主任挥了挥手，把其他人打发走了。
宣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厉夫人，咱们就在这里说，还是去我的办公室？”
“孩子们快到医院了，咱们长话短说吧。”宣萱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事实上，他忘记的似乎都是和我有关的记忆。”
“他遗忘的，似乎是我这个人，以及与我相关的全部记忆。”
颤抖着说完以后，宣萱便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不得不背靠着墙壁才能使自己站稳。
医生显然能理解她此刻的痛苦，留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来让宣萱平复心情。
“您问吧，我没事。”宣萱苦笑着。
“我也不是搞这方面专业的，能力有限，不过先和您了解一些情况还是必要的。”医生斟酌着，又开口问道，“您观察到的内容可以确认么？厉先生所忘记的，只有你。”
这话说完，医生脸上又是同情又是尴尬。
显然，这对夫妻是很相爱的，他毕竟是任职于厉氏旗下的私人医院，也不是没看到过网上关于那位总裁先生和夫人的感人故事。
甚至作为医生，他也早就了解了厉辰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才会伤成这样的这件事。
“六年前，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彼此。”
当然，第一次的相遇似乎并不愉快。
宣萱说着，忽然笑了一下，
“五年前，他求婚，我答应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怀孕，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以后，她已经在厉辰的陪伴下选了好几家婚礼工作室，只是还没做决定。
当然，那场已经在筹备中的婚礼，因为厉辰和顾瑶的“一夜情”转眼就泡沫般破灭了。
“四年前，我怀孕，生了两个孩子。但因为一些误会，我们各自带着一个孩子生活了好几年。”
又是顾瑶，仿佛纠缠着命运的恶魔一般，彻底将宣萱击落到了绝望的深渊。
“一年前，不到一年吧。”宣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那位叶小姐，就是我。因为一个巧合，所以重新遇到了。”
医生张了张嘴，没有打断宣萱。
正因为他们是那样地深爱着彼此，在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才更显的这是上帝给予他们的一个残酷的玩笑。
显然，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办法安慰她。
“车祸那天，我们终于领证结婚了，他还欠我一个婚礼。”
可是现在，他已经彻底把我给忘记了……
医生走后，宣萱却没有回到病房内。
一直到小浩和妮妮蹦蹦跳跳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宣萱才笑着迎了过去。
“妈咪妈咪，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爹地吗？”妮妮嗷呜的一声就扑了过来，小浩也激动地看着宣萱，宣萱也伸出手，把他抱在了怀里。
李管家同样满脸喜色：“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宣萱抱着孩子们，没有任何预兆地，就直说出口：“厉辰失忆了。”
乍一听见这句话，李管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宣萱，就像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厉辰，失忆了。”宣萱再次重复道，“他把我忘了，孩子们也是。”
小浩和妮妮也愣了神，看着宣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甚至他们都不怎么明白，失忆这个词是什么样的概念。
“爹地把我们，忘了？”小浩率先重复道。
李管家也震惊不已。
他没等宣萱松开抱着孩子们的手臂，就直接敲响房门走了进去。
“妈咪别难过，爹地可能只是睡迷糊了。”妮妮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起宣萱。
“嗯，就是这样的。”小浩也附和着。
宣萱欣慰地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牵着他们走进了房间。
厉辰当然没有忘记李管家的存在，甚至他的表情都有些柔和了起来，与方才的表现完全不同。
只是，一听见脚步声，厉辰的神色就再次收敛起来。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宣萱，二人的视线正好在半空中相撞。
“爹地！”小浩和妮妮同时扑到了病床边，这让宣萱得以喘息片刻。
她无法骗自己，刚刚厉辰看向她的时候，她的心简直如坠冰窟。
那个冷漠的、怀疑的眼神，无论何时何地，都未曾出现在厉辰看着她的眼神列表之中。
无论是，什么时候。
哪怕是她作为叶安菱出现在他身边，他们之间的碰撞最为激烈的时候，厉辰的眼神中也总是夹杂着深爱与痛苦交织着的忧郁之色。
这一点，在这些天不断地回忆之中，得到了宣萱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只是那时候她的双眼被蒙蔽的太彻底，全然没有发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