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辰困难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想起刚才医生们还在时的情况，叶铖轩没再追问他。
“我去打一圈电话，你先喂他喝点水。”
宣萱赶紧点点头，抹干净眼泪，冲向一旁的饮水机。
吸管早就准备好了，宣萱试了好一会儿水温，这才调出一杯温度差不多的热水来。
“烫就赶紧吐出来。”宣萱捏着一块干净的无纺布，小心翼翼地把吸管塞到了厉辰口中。
厉辰的喉结微微动了几下，便将吸管吐了出来。
宣萱把水杯放到了一边，又看向厉辰。
真的等到他醒来以后，她反而有些无措起来，满心皆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破的小人。
可是，厉辰的眼神，却陌生地让宣萱害怕。
“我。”
厉辰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气流声。
宣萱赶紧制止了他：“你睡得太久了，慢慢来，别着急。”
说着说着，宣萱眼中又毫无征兆地滴下来一颗泪珠，正砸在洁白的床单上。
厉辰都醒了，怎么能哭呢？
宣萱赶紧抬手擦了一把，又冲着厉辰笑起来：“醒来就好了，痛不痛啊？可能还要休养好久，你别怕，我在的。”
她满心欢喜地看着厉辰，他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与之相衬的，是格外平静的审视着什么似的眼神，可宣萱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泪水虽然时不时出来凑个热闹，可厉辰醒了，就是天大的喜事，宣萱实在没办法冷静地思考，他如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厉老要过来的，小浩和妮妮还都还没到家，李管家已经掉头回来了。”叶铖轩也是一脸喜气。
看着厉辰时，他的眼睛似乎也有些红了起来，却并没有像宣萱一样失态。
厉辰手臂上还插着留置针，护士很快又回来了，往里面扎了一针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厉先生既然醒了，就可以慢慢恢复饮食了。咱们医院有专业的营养师，今晚起就会送一些流食过来让厉先生适应肠胃。”护士的语速很慢，显然是想让宣萱记清楚一些，“之后每天一日四餐，分量可能会有些少，但营养足够了。一定要注意，不能擅自提供其它的食物。”
“我知道了，您放心。”宣萱又向护士问了一些注意事项，一路把她送到了门外，这才走回来。
可是，才回到病床边，宣萱就发现叶铖轩正一脸惊愕的表情。
“怎么了？”宣萱说着，又看向厉辰，“痛得厉害么？护士说骨头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最多再一周，静躺着的时候就不会痛了。”
可是，宣萱说了半晌，厉辰的表情却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他的眼神里，还有一抹淡淡的疑惑。
“你，是谁？”
仍然是嘶哑着的气流声，可是，吐字太过清晰以至于宣萱几乎在听到的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茫然地看着厉辰，却只得到一个与先前无二的表情。
直到此时，叶铖轩终于一把按住了宣萱的肩膀，推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宣萱被他推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抗：“什么意思？”
“你先冷静一点。”叶铖轩舔了舔嘴唇，又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厉辰，“我们可能得再让医生过来一下。”
与刚得知厉辰受伤的那天不同，那时候，宣萱的心脏简直像是被捏紧了一般地疼痛着，身体更是像感受到了厉辰所感受的疼痛一般，被那剧烈的碰撞撞碎了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
可是现在，厉辰的问题只是像一颗轻飘飘的子弹，只一下，就穿透了她的心脏。
就像是被瞬间砍下了头颅或是别的什么死法，甚至大脑还没有接收到疼痛的信号，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什么意思？”
宣萱仍是茫然地看着叶铖轩，眼中满是不解。
就好像，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我去喊医生过来，你冷静，别着急。”叶铖轩又拍了拍宣萱的肩膀，用力扭过身去，走到了厉辰的床前。
呼叫铃响起轻柔的音乐声，护士的回答很快传来：“厉先生这边有什么需要么？”
“麻烦让医生过来一下，可能出了点小问题。”叶铖轩十分镇定地回答完，才像是终于被这个骇人的意外打倒了一般。
他伸出手撑在了墙上，这才勉强站直身子。
这时，宣萱仍木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厉辰的身影。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厉辰仍然静静地观察着天花板，就好像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唯独没有，给她哪怕一个眼神。
即便只要他稍微压一压下巴，就能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宣萱。
这让她，怎么相信？
“怎么回事？”医生径直推门走了过来，仍然是“白”压压一片人影，刚刚才出去的护士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次进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医生了。
叶铖轩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厉辰好像，失忆了？”
这顿时让医生们大惊失色，甚至没等为首的科室主任开口，就冒出来一道声音。
“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没发现头部有问题啊？”
“厉先生，咱们再确认一遍，您现在的意识是清醒的，完全能够理解我在说什么，对么？”
宣萱怔楞着看医生和厉辰对话，甚至这一次，厉辰也固执地没再点头摇头，而是发出了一种显然对嗓子并不友好的声音来，和医生对起话来。
“您的意思是，那边的女士您并不认识？”
听见医生的问题，厉辰缓缓点头：“记忆很不连贯，我不知道我最后的记忆应该是属于哪一天的。”
“那您能想起来的最后的日期是什么时候，您最后的记忆是那一天么？”为首的医生耐心地提问着，一旁有好几个医生全都掏出了手机，记录着二人的对话。
“夏天，日期忘记了，那天晚上我似乎在参加一场宴会。”厉辰缓慢地说着，“我似乎在招生活助理，有位姓叶的小姐忽然冲上来向我做自我介绍。不过，我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宣萱忽然笑了一声，这突兀的笑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旁，叶铖轩也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诧异地看向宣萱：“那天，那天晚上是指你。”
“嗯。”宣萱打断了叶铖轩继续说下去的趋势。
医生似乎很在意这一点，很严肃地看了过来：“厉夫人，请问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这可能是很重要很关键的节点。”
厉辰也微微偏过头，看向宣萱的方向。
可惜，中间隔了好几位医生，厉辰只能听见宣萱的声音自那边传来。
但更让厉辰在意的是那个称呼——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