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到处都是的汗水似乎不存在，眼眶中溢满了的眼泪仿佛也消失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也全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宣萱深吸了一口气，又掏出手机。
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对象都通知了一遍后，宣萱终于看见，厉辰被保安们协力抬到了轮椅上。
“肋骨好像骨折了，小心点！”医生们不断交流着，将厉辰往医院内推去。
宣萱不敢耽误，赶紧带着妮妮跟了上去。
李管家是第一个到场的，他还，带来了小浩。
“妈咪。”小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声喊着宣萱，又抱了上去。
宣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摸了摸小浩的头发。
“先坐。”
李管家的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却不敢在宣萱面前暴露出慌张的情绪。
有两个孩子陪在身边，宣萱的心平静了很多。
她哭过了，喊过了，愤怒过了，也激动过了，谈不上麻木，可她现在的内心就像是一片焦土，只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先生，很危险，我问过护士了。”李管家用力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语速调整到了正常，“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您还有孩子们，千万不能倒下。”
看似理智到无情的态度，可谁又会愿意看到发生这种事呢？
宣萱能理解，也只能近乎没有动作地轻点下巴。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似乎都被掰成了两半。宣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只能被动地等待着，连询问的对象都找不到一个。
张秘书到了，叶铖轩到了。
最后，厉老爷子也到了。
医生和护士早就来来往往换了好几次，厉辰的身份摆在这里，连其他医院的外科医生都来了好几个。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
厉老爷子率先起身，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身形仿佛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又年迈了不少，此时的他，终于和平常快要八十岁的老人差不多模样了。
“命保住了，但是伤势太重，失血过多。”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抓住了自己手腕的厉老爷子的手，“我们没办法说他什么时候能醒来，甚至可能，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
“现在可以转院么？”李管家沉声问道。
“如果有更好的休养环境的话，当然还是有利于康复的。”另一位医生点了点头，“手术很成功，但是最好还是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下观察一段时间，两天以后没有问题再转院。”
宣萱怔怔地看着手术室上方的灯光，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厉辰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她的神清也还是恍惚不已。
“那个女人呢？”
厉老爷子眸光阴沉，终于在短暂地疲倦和虚弱以后，恢复了往常的做派。
“也伤的不轻，要等到养好伤以后才能审讯，有警察去她病房门口值守，防止逃跑。”张秘书恭身答道。
“顾家，不能留了。”
厉老爷子微微合眼，又在片刻后看向了自己侧方。
“我给你们两个全部的授权，别让我在看见顾家的人出现在海城。”
“是，明白了。”杨蓉点点头，又将视线投在了张秘书身上，“那我们现在就去公司？”
张秘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杨蓉那挑剔的眼神，眼中满是惊愕。
这不是一件大事，至少，对于厉氏来说不是。
可这同样不是一件小事，虽然不能质疑厉老爷子的决定，可这件事操作起来……
“不惜一切代价。”厉老爷子补充了一句。
厉辰做事的手段太正，连带着身边人也没什么阴毒的手段。张秘书恐怕从没有想过厉氏究竟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厉老爷子一手捧到了现在的位置。
可关于这一点，宣萱是有所体会的。
因为厉辰尚未清醒，厉老爷子的逐客令就已经放了出来。
“至于你，我先前的承诺有效。”
宣萱看着厉老爷子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厉老，顾瑶在的时候你要赶我走，她不在，你还要赶我走。你以为凡事都可以你说了算么？”
“厉辰会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你，难道我这么做不应该？”厉老脸色暗淡，语气中却满是无法掩饰的愤怒和不甘，“不要钱，产业可以么？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家实业公司的股份，只要你再也别出现在厉辰面前！”
厉老爷子说话间，用力跺了跺手里的拐杖。
可是，他又何尝不内疚？顾瑶是他亲手推到了厉辰的身边，厉辰如今的模样，归根结底又能怪谁？
但厉老爷子不会承认这一点，人老了，总会有些固执的地方。他不能承认自己才是此刻全部痛苦的根源，便只能将此推到宣萱身上。
哪怕，厉辰在开车撞向顾瑶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哪怕，厉辰是心甘情愿！
“你是坏人！”妮妮忽然大喊着跳了起来，拦在了宣萱面前。
小浩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厉老爷子，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太爷爷，竟然会说出这种让他不理解的话语。
犹豫了一下，小浩也学着妮妮的样子，伸手挡在了妮妮的另一边。
“太爷爷，这是我妈咪。”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厉老爷子明白了小浩的态度。
可孩子们的想法，又有谁会在乎呢？
“别逼我用别的方法。”厉老爷子深深地看着宣萱。
可宣萱脸上却只有一丝嘲讽的笑容，全然没有慌张与害怕。
就在这时，叶铖轩也终于不再沉默了。
“厉老，宣萱是我的干妹妹，要不是顾忌到您这边，她也早就是我爸妈的干女儿了。”叶铖轩站在了宣萱身边，又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到了身后，“小浩和妮妮都喊我一声舅舅，喊我爸妈姥姥姥爷。”
“叶老三真是生了个好孙子。”厉老爷子气得笑出了声，“那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家事！”
“恕我直言，您好像没把宣萱当成自家人。这样下去，两个孩子也不会把您当成太爷爷，您都快八十了，难道真的想这样么？”
叶铖轩这话说得很重，可是，此刻已经由不得他说什么了。
即便他还不知道，宣萱和厉辰已经在这么多年过去后，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那两张，红色的纸。
“老爷，有件事您恐怕还不知道。”宣萱尚未开口，李管家也同样站了出来，“就在今天早上，先生和宣小姐，已经领了结婚证，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此话一出，就连叶铖轩也惊诧地回头看了过来。
宣萱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戒指送到了叶铖轩眼前。
“没错，我们现在，是夫妻了。”
她微微翘起了嘴角，那双清澈的眼中，却只流露出无尽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