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厉辰没有不耐烦，只是把手叠在了小腹上，静静地看着宣萱。
宣萱只觉得喉头发梗。
“我只是，习惯做好最坏的准备。”
“你在怕。”厉辰的声调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就好像他所讨论的只是一场会议上的小事，“我对你没有感觉，可你不一样。”
宣萱用力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才再次看向厉辰。
“你想说什么？”宣萱握紧了拳头，“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各不相干地生活并非是难事。”
“可我不会允许。”厉辰却在此刻转过头，看向窗外。
“我需要一个家庭，这是衡量以后的结果。我们离婚，会导致厉氏伴随着我的个人问题遇到一些小麻烦。”厉辰的语速快了一些，可声调却仍然没有变化，“我不反感你，所以，希望你扮演好妻子和母亲的角色。”
“然后呢？”宣萱嘲讽地笑着。
原来，失去了他们之间感情的厉辰，就是这个样子么？
在她眼里，厉辰是个什么样的人？宣萱忽然有了答案。
“厉辰，你真让人看不懂。”
厉辰没有否认，只是回过头来：“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宣萱站了起来：“既然你只想说这些，那我要先离开了，离婚协议我会找律师。”
“为什么？”厉辰的眼中再次带上了疑惑，“作为我的妻子，你可以得到很多。”
“可你不是他。”
宣萱颤抖着，指甲几乎已经嵌入了掌心。
只吐出这一句话，她就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险些摔坐回椅子上。
可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厉辰却忽然伸了出手。
“那你想要什么？”厉辰的眼中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
宣萱的态度，很不识趣。
这让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他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失控的危险。
这并不是一种让他愉快的感觉，所以，他冲动了。
“作为我的妻子，我会尝试着接受你、尊重你，尽量做到和其他的家庭一样。但要先说明，我不会履行任何情感安抚的义务，我做不到，虽然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感受到掌心那硌手的骨节，和她无名指上带着的那枚戒指，厉辰的表情越发泠然起来。
“除此以外，你还想要什么？”
宣萱用力抽了抽手，可没抽动。
厉辰的眼角抽了一下，另一只手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这顿时让宣萱慌了神，赶紧往前走了一步，推着厉辰的肩膀让他躺了回去。
这是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可是，等宣萱反应过来，就有些尴尬了。
她偏过头，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说话。”
厉辰却并不买帐，仍然用力抓着宣萱的手。
“你想要我说什么？”宣萱终于被逼到忍无可忍，“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想听我说我爱你爱的死去活来？所以，就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该心甘情愿地留在厉家做你的宠物么？”
一番话说完，宣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全身上下都轻轻颤抖起来。
明明室内的温度温暖如春，可她却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冰透了。
“可以的，厉辰，当然可以。”宣萱忽然伸手，轻轻盖在了厉辰的胸口处，“就算你忘了我，我的名字也被你刻在心里了，对不对？你看到过了吧。”
厉辰的视线随着宣萱的动作转移，也落在了自己的左胸处。
他当然已经见过了，那片纹身。
正是因为它，他才从一醒来时的茫然里，逐渐找到了思路。
厉辰并不怀疑自己曾爱过眼前这个女人，只是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爱一个人的。
那些传言和故事，终究不是能让他找到回忆的东西，甚至让他觉得可笑。
“厉辰，当然可以，你说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宣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啜泣着俯下身，抱住了厉辰的肩膀。
厉辰没有动手推开她，这给了宣萱更多的将心中的一切宣泄出来的勇气。
“我欠你的，我就是爱你，就是放不下你离不开你，可那又能怎么样？你回不去了，你什么都想不起了！”宣萱用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把泪水落在了厉辰的衣领上。
“你，不爱我了！”
这句话出口，宣萱停顿了片刻。
可最终，她还是无力地松开了手。
注意到厉辰依旧一片漠然的表情，宣萱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忽然用力地后退了几步。
“其实什么都可以，厉辰，要我怎么做都行。”
“只不过，我看着你，就会痛而已。”
就像现在，分明我已经心如刀绞，你却只是像旁观者一样，看着我。
“之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厉辰伸手拿起了手机，像是无事一般，把视线从宣萱身上移开了，“我让李管家送你们回去，今天开始，每隔三天带孩子们来我这里一次。”
宣萱哂笑出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厉辰却悄然看向她的背影。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厉辰却缓缓伸手捂住了心口。
那里，微微颤抖着，闷疼着。
那片纹身是什么时候做的，还没有愈合好么？
厉辰向下看去，不知在想什么。
走廊里，宣萱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
“李管家，该回家了，麻烦你带孩子们回来吧。”
发了条消息出去，宣萱把手机塞回到了包里。
她想找几张纸巾，却怎么都找不到。
“厉夫人。”开口说话的是某位眼熟的护士，“我刚好路过。”
宣萱用她递过来的纸巾匆匆抹了一把，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来：“谢谢。”
这个年轻女护士的眼神里满是怜悯，大约是年纪还不大的缘故，她并不懂做出太多的掩饰。
宣萱并不介意这一点，只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厉先生，主任这些天都在和特邀来的心理医生开会，我听说，这些外来的医生在国外知名度都很高呢。”
说这些话就显得不怎么聪明了，宣萱没顾得上思考这些善意究竟有无目的，只是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谢，我会放宽心一些的。”主动结束了这段对话，宣萱撇下那位护士小姐，径直走向了电梯。
在电梯里，宣萱正好撞见了李管家，一行人便就此下了楼。
可是，仍然站在原地的护士却撇了撇嘴。
“装模作样。”
片刻后，她便扭着腰一路走到了备药区。
“厉先生今天的药还没吃吧？快到时间了，王姐，我现在去送了。”
其他护士没怎么关注她，只有一人摆了摆手：“快去吧，护工不在就帮忙倒杯温水再回来。”
厉辰并不喜欢有人一直待在身边，所以，护工在隔壁待命是常事。
送药的护士却喜上眉梢，等她进了厉辰的病房，果然没发现有护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