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先生，该吃药了。”
厉辰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却并没有合住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随手接过那杯温水时，厉辰并未在意其他，仍然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我刚刚撞见夫人在走廊里哭呢，这些日子都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夫人在伤心什么。”护士假装聊天的样子，随口说道，“要是我的话，肯定要天天留在医院照顾您的，哪里会像她那样不在乎您。”
厉辰的眸色猛然凌厉起来，可仅仅是一瞬，他的眼神就恢复如常。
他静静地接过那几颗胶囊，就着水一饮而尽。
护士见他没有反驳，一时间有些得意，顿时失了分寸：“厉先生，护工不在，要我在这里陪您一会儿么？我帮您读点什么？”
见厉辰没有出声，护士更欣喜了。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走到了一旁的立柜旁——那里摆着两片好看的挡书板，中间放着好几本书。
护士看着其中一本是写着字母的书脊，也没细看就抽了出来。她口语不错，这种需要炫技的时候更是不会丢了面子。
厉辰也很给面子地看向她，虽然脸上并没有表情，可没有出声，就是不反对了。
“我看看。”护士压抑着心中的狂喜，随手翻开了一页，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可是才看向自己翻开的那页，她就傻眼了。
“这好像，不是英语？”护士有些尴尬，又缓缓地挪着视线看向厉辰，“厉先生原来这样博学啊，这好像是西语，我只认识一两个词呢。”
这次，厉辰没有再沉默下去。
“那是我妻子的书。”说完一句，厉辰意犹未尽，甚至还伸手把那本书要了过来，“听说我睡着的时候，她常会给我读这本诗集。”
语气冷凝，护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做，回头您要是觉得无聊，再喊我过来吧。”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匆匆离开了。
厉辰的脸上终于闪过一片不易察觉的厌恶来：“刚刚给我送药的护士，我不想再看见她。”
给李管家发了一条消息，厉辰这才把视线落在了那本书上。
确实，能看得出来是西语，可即便是厉辰也只会几句日常的对话。
他忽然想起了睡梦中听见过的那些温柔但听不懂的女声，如果那其实不是梦，就是宣萱在读这些了？
就连这种不太大众的复杂语言，她也能学得很好么？
厉辰随手把整本书翻了一遍，又把它丢到了一边。
“那又怎么样呢？”
厉辰忽然笑了一声。
片刻后，李管家终于敲开了房门。
“怎么没送他们？”厉辰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这点时间，不可能足够李管家走个来回。
“宣小姐不愿意，就赶我回来了。”李管家恭顺地说完，才发现厉辰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厉辰对将他从小照顾到现在的李管家很是宽容，但是，这个称呼问题……
“她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不给她应有的称呼？”
被厉辰这么一问，李管家顿时犯难了。
难道要直接跟厉辰说，宣萱嫌他们喊了顾瑶三年多的厉夫人，所以很不喜欢听到这个词么？
厉辰也发觉了李管家的为难，知道有什么内情在，便索性开口问他。
“直说就是了。”
听懂了厉辰的意思，李管家赶紧点头，委婉地把这翻话说了出来。
“知道了。”
可是很显然的，厉辰这次又换了一个话题：“那个顾瑶，怎么样了？”
“警方那边在准备开庭了。她的伤轻得多，差不多都养好了，只剩一条胳膊还用不了劲。”
听了李管家的话，厉辰却只是淡淡地：“人总要对称一些才漂亮，只拖着一条手臂，那不是折磨人么？”
李管家瞬间听懂了厉辰的意思。
“是不太好看，最好是断了两条胳膊。”
说完以后，李管家才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种话听着不太好，他竟然忘了该谨慎一些。
不过，这样一来，李管家也想起了一件事。
“先生，刚才那个护士？”
厉辰没有解释：“辞退，上黑名单。”
这就更狠了，是要让那个护士在业内都找不到工作的意思。
李管家有些愕然，毕竟厉辰这次醒来以后一直都很和缓，甚至在生意上都没有这样凌厉的做法。
“我明白了。”
没有过多的思索，李管家直接低头应了下来。
那边，已经带着孩子们离开的宣萱并不知道，因为厉辰的几句话，又有人要倒霉了。
“爹地还是不记得我。”妮妮垂头丧气地吹了吹额头的碎发。
小浩握着妮妮的手，轻轻摇了摇：“李爷爷说了，要慢慢来，咱们得耐心一点呢。”
这话听在宣萱耳中，却更加刺耳了。
她甚至没有和孩子们一样，给予厉辰这样的耐心。
甚至宣萱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喵~”
吃吃忽然窜了过来，轻轻一跃就钻到了宣萱怀里。
和那双蓝色的眼睛对视成功，宣萱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
“喵！”吃吃又撒了一声娇。
妮妮先受不了了，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阿白姐姐！阿白姐姐！”
那是李管家安排过来的佣人，正在厨房处理食材。
听见妮妮的喊声，阿白立刻冲了冲手，从厨房走了出来：“小姐，怎么了？”
“吃吃今天有没有吃过罐头？我可以喂它一个吗？”妮妮在原地跳了两下，跃跃欲试地看着阿白。
“好像还没有，您稍等，我去拿。”
不多时，妮妮就把罐头拿在了手里，开始诱惑起吃吃了。
阿白才把罐头起开，那清脆的声音就立刻吸引了吃吃：“喵~”
它立刻抛弃了宣萱，一路小跑着往自己的食盆处冲去。
宣萱看着空空如也的膝盖，缓缓抬头看向吃吃——妮妮和小浩都兴奋地围在了那里，正在看它吃东西。
可是，宣萱的双眼中却忽然变得一片木然。
“夫人，您怎么了？”
直到阿白担心地看了过来，宣萱才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我没事！”
宣萱下意识地伸手，摩挲着手上那枚一直没有摘下来过的戒指。
“看好孩子们，我待会再出来做晚饭。”
说着，宣萱便已经一路疾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白满脸疑惑，宣萱却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就整个人滑坐在了地毯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捂住了胸口。
“妈咪，妈咪你去哪儿了？”妮妮注意到宣萱不见了，赶紧喊了几声。
“夫人回房间了，好像有事呢。”阿白笑眯眯地说道。
妮妮有些失望地“嗯”了一声，便又蹲下身去看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