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月季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孩子们坐在地毯上，嬉笑声不绝于耳。
宣萱端着水杯站在餐厅里，厨房淅淅沥沥的水声盖住了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嗒”的轻响。
“还有要洗的东西么？”
忽然，厉辰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
厨房纸瘫软了，吸走了手上水分的同时，变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
就好像宣萱此刻的心脏，也是皱皱巴巴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减缓了似的。
“如果你想，我可以先带小浩回隔壁。”厉辰俯身把那张厨房纸丢掉了，宣萱随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
那双手有着很修长的指节，因为保养得不错，虽然厉辰并非不做运动，可手掌心依旧没什么茧子。
宣萱很多次体会过那双手的触感，可这不代表她也见过，厉辰曾像现在这样，做洗碗这样的家务事。
“孩子们，还在玩呢。”宣萱干巴巴地憋了一句，下一秒就带着满心的复杂冲到了一旁，“茶，还是白水？”
借着橱柜上玻璃的反光，宣萱看见了厉辰的动作。
他仍站在原地，一双眼却像是穿透玻璃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呈现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宣萱紧紧地捏着水壶的手柄，匆忙移开视线：“喝什么！”
声音有些锐利，也带着一抹潜藏其中的紧张。
“茶。”厉辰咳了两声，握拳的手掩了掩嘴，“谢谢。”
宣萱立刻从茶盒里舀了一勺墨绿色夹杂着白色的叶子，带着蒸腾的热气，那些茶叶很快舒展开来，同时上下漂浮着展现自己优美弧度的，还有几朵微黄的白色小花。
等到茶水表面的波纹静止下来，宣萱才鼓着一口气转身：“小心烫。”
她轻轻把茶水放在了桌上，厉辰还在桌子那头，见状便伸手过来。
杯子到了手里，可他却仍然只看着宣萱，眼睛似乎黏在了她身上，随着宣萱将橱柜打开合上的动作移动。
他吹了一口气，低头喝水。
好香。
厉辰终于舍得挪开了视线，杯子里的茶叶和花瓣都是很漂亮的，漂亮到，让厉辰说不出话。
竟然是茉莉花茶。
宣萱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家里没有准备给客人的茶叶，只有这个了……”
“没关系，很香。”
茶香味和花香味混在一起，厉辰鲜少喝这样的东西，可看着宣萱的脸，口中的韵味竟然比明前井都要鲜浓爽口。
宣萱看着厉辰隐约发亮的双眼，竟然又下意识地加了一句。
“那，要糖么？”
回忆像是跑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宣萱努力地回忆着，厉辰究竟喜不喜欢吃甜食，却没有想出一个答案来。
很久以前的记忆终于浮出水面，她吃蛋糕时喂他，他也从没拒绝过。
“要，谢谢。”
厉辰的声音仍然冰凉如泉水，可流淌着的泉水中，总会有雀跃着的小鱼偶尔浮出水面。
他丝毫没有对自己的喜悦加以掩饰，只是眼见着宣萱往自己的杯子里丢了两块冰糖，厉辰仅剩的那点理智忽然跳了一跳。
茶水里，冰糖融化的痕迹仅用肉眼都看得着，丝丝缕缕的糖分漂浮开来，厉辰眼中的神采有一瞬间呆滞了。
“不够么？”宣萱错领了厉辰的意思，作势又要打开糖罐子。
厉辰连忙摇头：“不用了，这样就好。”
“嗯，那你，自便。”宣萱往后退了一步，便有些慌张地往孩子们身边走去。
她是疯了么？竟然会觉得，可能是真的喜欢吃甜食的厉辰……有几分可爱？
宣萱当然没看见厉辰在她坐到地毯上以后，神色就没那么温和了。
糖分仍在一点一点蔓延开，厉辰蹙着眉盯住了杯底没融化的两颗透明的小东西，随后，又试探着抿了一口茶水。
温度已经没那么高了，宣萱冲泡时用的热水本也不是刚烧开的。
原本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想多看着宣萱为自己做点什么，泡茶也是，加糖也是。
可真的感受到那几乎能闻得到的甜味，厉辰后悔了。
“妈咪妈咪，你来帮我好不好！”眼见着这局棋要输了，妮妮忍不住冲宣萱撒起娇来。
一旁的小浩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笑看着妮妮在那耍赖。
“不行，下棋也要有竞技精神。”宣萱掰着妮妮的肩膀把她推了回去，脸上却笑得开心，“快点快点，你输了这一局再来就是了。”
“不行，肯定还有办法！”妮妮嘟着嘴“哼”了一声，便又拄着下巴冥思苦想起来。
小浩仍然不恼，只是安静地等她想下一步要走哪儿。
从厉辰的角度，他只能看见小浩毛茸茸的后脑勺，倒是坐在侧面的宣萱和正对着他的妮妮，他都能清晰地看见她们脸上的神情。
厉辰忽然就想起了对面原本住着的那一家人。
他第一次过来看那套房子时，那家人正在整理最后的行李。一家三口的亲密模样，让厉辰心中翻起过不少复杂的情绪。
那边，小浩等了半天，妮妮还是没走下一步，便也不耐心地张望起来。
“爹地，你不过来看我们下棋么？”
听见小浩的喊声，厉辰愣了一下。
宣萱低了头，佯装看棋盘的样子，没有附和，也没有阻拦。
“好。”厉辰忽然抬手，将手里的花茶一饮而尽。
是真的很甜，热流顺着食道一路向下，整颗心也跟着一起热了起来，熨帖又舒畅。
虽然宣萱仍然各种别扭，可厉辰还是很没有自知之明地留到了九点钟才离开。
妮妮热情地送了他们一程，站在家门口看厉辰确实打开了对面的房门，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头看向宣萱。
“妈咪，以后我就可以和小浩一起去幼儿园了，是不是！”
宣萱瘫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灯光，等到眼前一阵发白光，才终于叹着气闭上了眼睛。
“妈咪，你不开心吗？”妮妮用力一跳，坐在了宣萱头顶的位置，“好啦，亲你一口，烦恼都丢掉。”
说着，妮妮便双手捧着宣萱的脸颊，往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好了！”
宣萱感受到妮妮的动作，险些原地起跳从沙发上摔下去。
无他，额头这个位置，宣萱现在想想都觉得脸发麻。
“好了好了，谢谢妮妮。”宣萱猛地翻身坐起，转身搂着妮妮用力抱了抱，“妈咪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事情。”
“哦。”妮妮靠在宣萱怀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那妈咪想好了吗？”
宣萱长吁了一口气，低头用脸蹭了蹭妮妮的脸颊。
“没想好又能怎么办呀？”
“没想好就不想了，妈咪开心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