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走了么？”妮妮嘟着嘴的纯真的脸上，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用烦恼来形容的问题。
“虽然我是很喜欢厉叔叔，也很喜欢小浩没错。”妮妮歪着头，继续陈述着，“但是如果妈咪会不开心的话，厉叔叔还是不要再来我家了。”
厉辰闭上了眼睛，什么东西，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破开了。
“可你也是我的女儿。”
厉辰明知道自己不该，但还是忍不住这样试探着。
“妈咪说不是，就不是。”妮妮脸上所浮现出的，是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朝气蓬勃的笑容。她一下仰起了脸。
紧接着，她用干脆又清爽的语气开口说道：“血缘关系是最脆弱不过的联系了，这可能意味着，我的眼睛确实是和厉叔叔更相似一些，但对于我来说，妈咪才是最重要的。”
厉辰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没有再张开。
妮妮却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一样，忽然盯紧了厉辰的眼睛：“难道，厉叔叔也想说和那位老爷爷一样的讨厌的话么？”
“不会。”
厉辰立刻否认道。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虽然错误并非是他导致的，可那根源仍然是他没错。
在和妮妮的交谈中，厉辰忽然松了口气。
妮妮的想法太过直白，直白到让厉辰这个复杂的大人也没有办法再用更多的语言去掩饰自己。
“我们一定可以是一家人的。”
厉辰喃喃地开口，又忽然俯身过去，伸手把妮妮抱在了怀里。
妮妮也忽然小声地长吁了一口气，回抱住了厉辰。
云将太阳遮住了。
其实也无所谓，毕竟天色到这份上，就已经快要彻底坠下去了。
宣萱醒来以后，只觉得喉咙一片火烧火燎得疼痛着，眼睛更是肿胀到不行，就好像被人狠狠地砸了两拳。
短暂的迷茫之后，她忽然回想起了睡着以前发生的事。
宣萱立刻翻身起床，这时，她忽然看见床头昏暗的灯光中，自己的水杯放在那里。
“咳咳。”
宣萱清了清嗓子，记不清自己是否有把水杯拿进来了。
维尼熊同款的蜂蜜罐杯子，盖子上还有一只小小的维尼熊，十分可爱。这个水杯还是和妮妮同去游乐园时，妮妮给她挑的。
宣萱无意识地微笑着，把水杯送到了嘴边。
忽然，她僵住了。
甜的？
维尼熊的蜂蜜罐难道会自动给凉白开里加蜂蜜么？
显然，不可能。
宣萱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液体，她这时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两片薄薄的干柠檬。
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门，宣萱希望，帮她放干柠檬和蜂蜜在水里的那只“维尼熊”最好是已经离开了。
“妈咪，你醒啦！”
妮妮听见脚步声，惊喜地回头看了过去。
“将军。”
厉辰却在此刻同时开口。
这让妮妮一下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宣萱也把视线投了过去，黑色的骑士已经逼近了白色的国王，妮妮连忙抬手把国王挪开了一步。
厉辰抬手，把一旁的主教挪了两格。
“将军。”
厉辰的声音并非冷冰冰得没有感情，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黑色的棋子已经将白国王层层包围了起来，妮妮顿时跳了脚：“怎么又是我输掉了，明明我的王后就只差一步！”
厉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将视线投于妮妮身后，在拐角处靠墙站着的宣萱身上。
宣萱明明还难受着，一见着厉辰这欺负小孩子还很得意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几年前就是这样了……宣萱忽然回忆起一些小事。
去福利院做义工时，在陪孩子们下棋的时候，宣萱都是尽可能地放放水，让那些可爱的小朋友能享受到拼尽全力后终于胜利的快乐。
可厉辰不是，厉辰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让着点小朋友，又被自己气坏的小朋友，甚至会因为连续的打击而忍不住哭出声。
“再来一次！”妮妮好像没有因为输掉而难过的意思，脸上满是不甘和越战越勇的决心。
厉辰收回了放在宣萱身上的视线，低头把棋子归到了原位。
宣萱抿着唇，正想装没事人一样走开。
可妮妮却像是终于等到了救兵一样，风一样的卷到了宣萱面前：“妈咪，你来！”
宣萱有心拒绝，可妮妮不停晃着她的手，她实在拿妮妮没办法。
“你先。”厉辰没有说别的，只是轻轻敲了敲棋盘。
宣萱的动作有些僵硬，见厉辰的视线好像是在她手里的杯子上，她顿时又一阵心慌。
“啪”的一声，宣萱出了一枚兵。
妮妮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紧张地看着棋盘。
空调缓缓送了暖风出来，宣萱虽然也专注于棋盘，却总有些心烦意乱的感觉。
没走几步，她就发现了一处破绽。
宣萱下意识地出手，想把一旁的主教送出去，可是在触到棋子的前一秒，她忽然愣住了。
“妈咪，你为什么不走这里呀？”
围观的妮妮都着急了起来，还以为宣萱是没有看到那里可以直接吃掉厉辰的骑士。
可宣萱只是沉思着，没有回答妮妮。
这么明显的破绽，根本不像是厉辰下棋的风格。
是陷阱么？
“别着急。”宣萱注意到妮妮的焦躁表现，出声安抚道。
她缩回手以后，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却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如果她抬头，就会发现厉辰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懊恼来。
当然，他并非是在懊恼自己刚才走错了一步，而是在懊恼，那个破绽似乎太明显了一些？
这盘棋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结果，妮妮周身的欢欣已经快要化成流水一样溢出来了。
“果然还是妈咪最厉害了！”妮妮一把抱住了宣萱的脖子，趴在了她背上，“妈咪教我嘛~我也想变得比厉叔叔还要厉害！”
宣萱面无表情地拿着白王后，踢开了厉辰那里的王。
厉辰输了，从各种意义上。
“你现在就可以比他更厉害。”宣萱的语调十分平淡。
厉辰从这之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果然，下棋故意放水这种事，他实在没有做过，当然也没办法达到轻舟过水一般毫无痕迹的自然程度。
“难道有什么诀窍么？”妮妮睁大了眼睛，兴奋不已。
厉辰扭头看向了窗外，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宣萱仍然垂着头，她没有回复妮妮，只是简短地开口：“再来。”
沉默片刻后，厉辰也回头，伸手整理棋盘。
妮妮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但第二局棋宣萱输了，这就让她有些失望。
妮妮大概没有发现，输了这一局棋以后，宣萱脸上的表情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