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宣萱才发现自己刚才赌气一饮而尽的那杯酒，究竟有多大的后劲。
广场上的鸽子一堆一堆地围上来，有着急的还想飞到妮妮手腕上吃干谷粒，厉辰半蹲着跟在妮妮身后，方便驱赶那些太过“自来熟”的鸽子。
宣萱看着他们，脑袋昏昏沉沉的。
当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宣萱只觉得鼻尖一凉。
“下雪了？”妮妮已经伸出手看向了灰暗的天空。
路灯下，金色的柔和灯光映射出了那些点点晶莹的小东西。
气温并不冷，雪一落在地上就化开了，宣萱仍然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些丝丝缕缕的光线。
“妮妮，去和妈咪坐一会。”厉辰握住了妮妮的手腕，把她手心所有剩下的干谷粒都抛了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厉辰没和宣萱说话，很快就过了不远处的马路。
宣萱恍惚着，半晌，她握紧了妮妮的手：“今天开心吗？”
“开心，要是每天都能和妈咪还有厉叔叔在一起就好啦~”妮妮忽然仰着下巴，蹭了蹭宣萱的手臂，“还有小浩。要是厉叔叔也是我的爹地，我们四个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他就是你爹地呀。”宣萱苦笑着。
宣萱的声音很轻，可妮妮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妈咪你说什么？”妮妮睁大了眼睛，“爹地？”
宣萱猛地醒神，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妈咪喝醉了，在乱讲话，妮妮别信妈咪的。”
“可是小浩也经常说，他和我长得很像呀~”妮妮伸手摸了摸宣萱的脸，“妈咪没发烧，怎么会说胡话？”
“不是。”宣萱一把捂住了妮妮的嘴，“妈咪什么都没说，不许再提了。”
“唔。”妮妮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眨了两下，应了。
这时，厉辰也拎着两个袋子大步走来了，妮妮一看见他就赶紧挥了挥手。
宣萱仍有些恍惚，也就没有注意到。
可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她总不会发现不了：“厉辰？”
才抬着头看过去，宣萱就觉得脖子一重。
柔软而毛绒绒的触感，宣萱的大脑转了好几秒，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厉辰正耐心地给手上这条墨绿色的羊绒围巾打结，只是他很久没有系过围巾，总觉得那两端摆在哪里都很别扭。
“我自己来吧。”宣萱只觉得一股热气钻上了脑袋，两边脸颊更是火烧火燎的烫。
金色的灯光朦胧如纱，厉辰可以看到宣萱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干净而澄澈的琥珀色瞳仁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惊讶和紧张。
“好了。”
厉辰说完，宣萱顿时松了口气，可厉辰却看着她的脸，半晌没有动作。
他脑子一热，便低头压了过去，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挡住妮妮的眼睛。
宣萱只觉得大脑轰鸣阵阵，那点被酒精麻醉了的神经一瞬间全都恢复了工作。可是神志清醒了，却不代表她能想得出来现在该怎么做。
印在了唇上的，那种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半点不陌生，却突然到让宣萱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就好像已经忘了前一学期的期末考题以后，老师忽然宣布要重考一次？宣萱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脑洞点了个赞。
“厉叔叔？”
妮妮却已经不满地抗议起来。
“你捂着我的眼睛干什么呀！”
宣萱猛地一惊，一把推向厉辰——当然，厉辰纹丝不动。
不过妮妮的声音还是让厉辰停止了动作，他另一只手仍然放在宣萱的脸上，缓慢摩挲着。
他眼见着宣萱那双本来古典又柔美的丹凤眼，在几个瞬息之内变成了杏眼，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有礼物当然要蒙着眼睛了。”厉辰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伸手从放在长椅上的购物袋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一顶带着粉色翅膀的兔毛帽子。
“好看！”妮妮顿时欣喜地出声，“谢谢厉叔叔~”
说着，妮妮就很自觉地把帽子给带上了，配上她那身宽松的薄羊羔绒外套，倒是一点都不违和。
宣萱今天出来时却没有穿外套，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凉意。
围巾护着领口处，就显得格外温暖了。
“厉叔叔，为什么你没有围巾呀？”妮妮已经抱住了厉辰的手臂，厉辰不得不坐在了她另一边的椅子上。
“你冷不冷？”宣萱干巴巴地接着妮妮的话说了一句。
她板着脸，竭力想要忘记刚才发生的事。
可是，当厉辰看向她的时候，宣萱顿时就跳也似的弹开了眼。
“不冷，别担心我。”
厉辰的表情看着一向疏离而冷漠，可偏偏宣萱和他相处的太久了，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厉辰眼神里那一丝丝不同的情绪。
他很愉悦？宣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妮妮，还想接着喂鸽子么？”
宣萱听到厉辰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只是说话的语调很慢，很沉稳。
可同样是冷冰冰的吐字，他此刻的语气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却比平日里耐心很多。
片刻以后，宣萱忍不住回头——不知道妮妮在那边说了什么，厉辰也没了声音。
“那就散步回去好了！”妮妮的音量终于大了一些。
“你想走一走么？如果冷的话就算了。”厉辰看向宣萱，竟然又侧过身来，伸手捋了一把宣萱额前的碎发。
宣萱本就还没恢复的脸色顿时更甚，皮肤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走吧！”宣萱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妮妮抬着头看这两个奇奇怪怪的大人，眼中满是不解：“妈咪，你等等我呀，难道你不要牵着我吗？”
妮妮这一句话，让宣萱不得不转了回去。
这一转，她又正好看到了厉辰和妮妮牵着的那只手。
“走吧。”厉辰拎起了那两个被他丢在一边的包装袋，很自然地往前走了两步。
妮妮也顺势牵住了宣萱。
很好，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宣萱催眠着自己，任由厉辰和妮妮带着她往前走。
“厉叔叔，你为什么不问我，然后呢？”
妮妮边走边和厉辰聊天，宣萱头脑昏昏的，也没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厉辰很配合地开口：“然后呢？”
“然后妈咪就很着急地去给我煮山楂水啦！”妮妮做了个鬼脸，“明明都怪妈咪做的饭太好吃了，她还怪我吃太多。”
厉辰轻笑了一声：“你妈咪做饭是很好吃。”
“就是呀，厉叔叔你知道的~”妮妮顿时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妈咪做什么都好吃。”
说完以后，妮妮又忽然撅了嘴：“但那时候厉叔叔你们吃早餐时，我都只能待在房间里，你一直占着妈咪的时间，我只能一个人吃早饭，就很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