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看着眼前的寒绯打完了今天早上第三个哈欠,问道:“你很困吗?”
“啊?”寒绯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道:“还好吧。”
自己平日里作息习惯特别好,连着几日强撑着不睡等数字下属们,今天起来感觉特别困。
“这才说了几句话你就打了三个哈欠了,说真的,你不会晚上去干坏事儿了吧?”林夏眼睛眯起,紧盯着寒绯。
寒绯瞬间被吓醒:“你!你可别乱说!我才没有……”这要是被突然出现的那个千叶门人听见,再被禀告给师兄,自己可就完了好么!
“那你说,你晚上做什么了!”林夏哼了一声,明显不信寒绯的话。
“就……”寒绯眼神飘来飘去,看起来甚是心虚:“我是在等阿一他们。”等他们带来给你的各种补药,然后再把你的情报传给他们……很显然后边不能说。
“是吗?”林夏半信半疑,不过想起上次蔡掌柜一大早在相府门前等着的事情,又释然了。
江湖中人,行事果然不拘小节随心所欲。
“对了,阿一他们可有说他们是谁派来的?”林夏突然想起来。
最近自己大病初愈,爹和哥哥严禁在自己面前谈论这些事情,说要静养什么的。
所以寒绯铃铛最近跟自己在一起时都只是吃吃喝喝闲聊,其余的半分也没有提过。
待林夏提起,寒绯才想起来这回事儿。
寒绯抱歉地看向林夏道:“阿一他们是直接被老门主派下来的,并不知道是谁要杀你。”
“老门主?”林夏疑惑:“是你们的师父吗?”
寒绯摇头:“只是我师兄的师父而已,他已经很久不过问门中的事情了,能让他派人的,只有以前的旧识。”寒绯声音淡淡的,林夏能听出来,他对这个老门主并没有多少感情。
“那线索岂不是断了?”林夏叹了一口气。
寒绯捧着头一脸痛苦:“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不要问我啊!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一他们不会再来杀我了吧?”林夏忧心忡忡地问道。
寒绯道:“你是我的朋友,他们怎么敢杀你?”
看见林夏质疑的眼光,寒绯道:“千叶门第一条规矩,万事以门主命令为先,老门主再牛,也已经退位了。”
“那也得你师兄亲自发话才行吧,你算哪根葱?”林夏恹恹道。
寒绯勾唇露出一个笑容:“千叶门第二条规矩,门主不在的时候,万事以小师弟为先。”
“……好任性的门规。”林夏无力吐槽。
“谁让我师兄最宠爱我,”寒绯咧咧嘴:“放心吧,只要有我在,阿一他们是不会动你的。”
林夏抽抽嘴角,讲真的,这时候是该感动的对吧,可是宠爱二字真的是好吸睛啊!
*
阴暗潮湿的囚牢深处,不住传来哀嚎求饶声,其余犯人一脸麻木地缩在牢房中,对这痛苦嘶喊的声音恍若未闻,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众人只能听见鞭子抽打在肉上边发出的沉闷响声,至于那哀嚎的人,早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一个犯人戳了戳牢友,道:“哎,你说这个被上刑的是什么人?从早上就开始动刑了,这都几个时辰了?”
牢友满脸不在乎:“嗨,又不是拉你去上刑,你问个什么劲儿?”
“这不是好奇嘛,”这人撇撇嘴:“我看那人穿得也好,怎么被弄到这儿来了?这么些日子,天天用刑,谁扛得住啊。”
“你管他抗不扛得住,反正又不是咱们扛。再说了,穿得好有什么用?”牢友讥笑了一声,道:“这京城里边哪儿缺富贵人?”
“说得也是,”犯人咂咂嘴,侃道:“要是能让我富贵那么几天多好啊!”
“想得美你!”“就是!”
旁边牢友纷纷起哄,几人推搡了几下,大门忽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接着咔哒一声,牢门开了。
一时间,说笑的,睡觉的,沉默的人纷纷抬起头挤到了牢门边,眼睛皆盯着牢门方向。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牢里赫赫有名,众人闻风丧胆的薛牢头,折磨人最是有手段,通常能在他手下扛下来的犯人都是硬茬子。
外牢里关着的皆是些寻常地痞无赖,见是手段狠辣的薛牢头,都赶紧坐回原来的空地,捂好了自己的胳膊不敢动弹,倒是里边抗打的人犯,见是薛牢头也不收敛,一个个扯着手哀嚎鬼哭,整得牢里阴森森的,乍一看真像是哪来的鬼屋。
薛牢头隐晦地瞪了那群人犯一眼,身子一撤退到了旁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对着门口道:“侍郎请,相爷请。”声音虽然粗犷,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恭谨。
然后众人犯便见一个中年人跨进了大牢。
那个中年人周身气质儒雅,温和得很。
若不是亲眼看见众人闻风丧胆的薛牢头在这人面前像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豹子,若不是亲耳听见薛牢头的那声“相爷”,恐怕众人就要把他错认成刚从书院出来的夫子了。
至于这中年人跟书院的夫子有何不同,大概除了这人踏进充满着潮湿霉味和血气的牢房却没有半分表情波动,便是这人的英俊的样貌了吧。
林相爷大致扫了一眼,便朝着牢房深处走去,一步一步略过关满了犯人的牢房,目光毫不斜视。
相爷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剑眉星目的青年,此时他没了平日里笑嘻嘻不甚靠谱的样子,竟然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了。
这人正是林家大哥林峰。
两人皆是人中龙凤,倒衬得身后小心翼翼凑过来的刑部侍郎有些像路人甲了。
林相爷和林峰一句话未说,一路畅通无阻,直直来到了深处的刑讯室,那里绑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唯有狱卒拿着鞭子抽打时才会冒出一两句哼哼,其余时候皆是出气比进气多,看起来已经时日无多了。
见林相爷他们进来,身上赤膊冒汗的狱卒有眼色地收起鞭子,抱拳行了一礼,出去了。
刑部侍郎和那薛牢头也就是个带路的,见两人已经到了目的地,且一副闲人勿扰的样子,也自觉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这三人。
林峰给林相爷寻了个干净凳子坐下,两人冷冷看向垂着头的男人。
高邕眼前血红一片,沾满了血污的头发散乱地垂到了眼前,他吃力地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目光触及林相爷时猛地一打哆嗦,扯痛了身上皮肉外翻的伤口而不自知。
“相爷、相爷饶命啊!”高邕艰难地开口求饶:“求您饶了我吧!林小姐被绑来的事情我毫不知情啊!求您饶了我、求您……”
高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各种污秽液体糊了一脸,只对着林相爷嚎啕大哭,最后翻来覆去的只有“饶命”二字。
恍惚之间,高邕触及林相爷凉凉的眼神,赶忙垂下头掩去心中怨毒。
“你不必再求了,我不会饶了你的。”林相爷对高邕没有生出一丝同情,待高邕实在力气耗尽时道。
“为什么!”高邕哽咽道:“相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真的没有对林夏做过什么,我罪不至死啊!我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我发誓我绝对会远离京城,再也不回来!求您了相爷,相爷!”
“改过自新?哼,”林相爷冷笑一声:“你绑架夏儿的确罪不至死,可惜啊,你自己做的孽,如今是该还了。”
林峰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面无表情甩在高邕身上,泛黄的纸霎时被染上了点点鲜血,高邕瞪大眼睛。
“这是你以前犯的事情,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林峰看着高邕的目光充满嫌恶:“若不是有人帮你压着,你以为能逍遥到现在?”
高邕慌乱道:“不!这些不是我做的!是有人要陷害我!”
“随你怎么说,”林相爷站起来,整了整衣襟,即使是在这种糟污环境下也理出了金銮殿上力战群臣的悠然感觉,道:“不过也无所谓了,结局我满意就够了。”
“回来!你们回来!”高邕见两人要走,手脚乱挣,新伤旧伤渗出鲜血也毫不在意,激动道:“你们不想知道是谁指使我绑架林夏的吗?只要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们!”
林相爷脚步一顿,停在牢门边,高邕心下一喜,便听见门边林相爷发出一声嗤笑。
“赵雨笙,对吧?”
高邕眼睛惊诧地瞪大。
林相爷悠然转过身,道:“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你当真以为本相不知?”
“那你……”高邕一阵语塞。
林相爷面无表情:“这等小人物,用得着我出手?”
说完,林峰随着林相爷踏出了牢房,背后高邕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一股撕心裂肺的笑声。
不过笑了一会儿,高邕便感觉到了身前背后一阵疼痛,紧接着快意的笑便变成了痛苦的哼唧。
然而高邕面上还是挂着诡异的笑。
林相爷既然知道了,必不会给赵雨笙好日子过,自己这受她蛊惑锒铛入狱的果很快就会变成她的因,缠着她绕着她,犹如跗骨之蛆!想想真是快活!
只可惜自己不能亲眼看见她的下场,肯定很有趣呢!高邕发出一声遗憾地叹声,在幽静而又血气升腾的刑讯室里听起来格外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