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来人啊!”
一个破落的、布满灰尘的房间中,一声略显疲态的呼声乍然响起,给这个地方增添了一丝人气。
宇文徵半闭着眼睛,一只手伸到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口中还骂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皇子府养着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啊!”
待宇文徵话音落了,室内只有一片寂静。
宇文徵一阵纳闷儿,平日里无论如何定会有下人应声而来,今日为何自己嚷了半天也没听见个人声?
定是奴才偷懒!看我待会儿不罚你一顿!
宿醉使得宇文徵头脑昏沉,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睁不起来,宇文徵揉了好一会儿,才得以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境况。
只见幽暗的室内空荡荡一片,只有自己身下的床和一个柜子,再有便是一个孤零零摆在空地中央的桌子,除了这些别无旁物。
宇文徵手下被褥潮湿冰凉,背后更是冷汗直流。
这儿是哪儿?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按照原定计划,自己不该是出现在皇宫中享受胜利果实吗?
宇文徵脑中闪过零碎片段,猛然定格在自己与贺兰烨拼酒的一瞬。
自己昨日是跟贺兰烨拼酒时喝醉了!所以才会醉得不省人事!
宇文徵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奇耻大辱!
至于后边的事情,宇文徵喝了这么多酒,早已经短片儿了。
他狠狠捶了一下身下的床板,瞬间响起“咯吱咯吱”的床板摇晃声,吓得宇文徵赶紧跳了起来,满脸的嫌弃。
这什么破地方!
宇文徵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境况,他随意瞥了瞥四周的环境,从鼻子中发出嗤的一声,然后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
就连九皇子府的下人杂院都不如!真亏得有人住在这儿!
宇文徵一拉开门,便被直射过来的阳光刺得闭紧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只见眼前是一个荒芜的庭院,院中杂草长得都有半人高,枯黄的身躯蔫蔫地耷拉在地上,围着庭院的墙上痕迹斑驳,连上边的青瓦都一块有一块无的,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地方的破落。
宇文徵抬起袖子摆了摆,挥去眼前颗粒分明的灰尘,咳嗽了几声之后,找了块能下脚的地方走了出去。
“嘭!”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宇文徵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蓝色太监服的小太监呆愣愣站在不远处,一看便是宫中最不起眼的小杂鱼。
宇文徵正要招手叫他过来,便见那个小杂鱼突然一扭身朝着某个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他。
宇文徵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尊卑有别,这个杂役太监竟如此无礼,不仅不给自己请安,还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
好!好得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朝中大臣见风使舵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小的杂役太监竟也妄想骑到自己头上!真当九皇子没有脾气了不成!
宇文徵面无表情朝着杂鱼跑走的方向走去。
若是昨日的计划成功,今日母后便能拿出自己的即位诏书,到时候朝中那些落井下石之人自己一个也不会放过!
至于这个小太监,哼!自己还能奈何不了他?
这样想着,宇文徵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都给我快着点!让皇上等急了你们谁也担待不起!快!”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叫声,宇文徵脚步慢慢顿下,然后便见一群身穿甲胄手持兵刃的御林军出现在自己面前。
宇文徵眉头一皱,朝着这队御林军的头目看过去。
没想到竟是大名鼎鼎的御林军统领站在这队御林军的最前方。
御林军统领往自己这边瞅来,宇文徵正要说话,突然看见那统领身边一个穿着灰蓝色太监服的杂役太监指着自己尖叫起来:“就是他!”
御林军统领举起右手一挥,一声“拿下”话音刚落,便见两个御林军猛地冲上来,将宇文徵的双手往后反剪,牢牢地制住了他。
“啊!”宇文徵本就因为宿醉而头疼,现在又被两人以一种压囚犯的姿势桎梏,两只胳膊疼痛不已,忍不住大声叫嚣起来。
“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九皇子殿下!你们这样对我不怕我灭你们九族吗!”
见这两个御林军恍若未闻,宇文徵忍着痛抬了抬身子,对着御林军统领道:“唐统领!你这是做什么!”
唐统领上前冷冷道:“九皇子殿下恕罪,属下是奉上面旨意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说着朝着两个属下道:“带走!”
宇文徵奋力挣扎,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个御林军拖着往前走。
他有心想用传位诏书做威胁,可一想到此时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儿,就不得不闭紧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秃噜嘴。
过了一会儿,待宇文徵认出眼前是通往皇上书房的路之后,他便不敢再挣扎,心中默默揣度着,御林军是奉了何人的命令来找他。
到了皇上书房前,御林军将宇文徵放开,将他往房门方向推了推。
宇文徵看唐统领对自己的态度还算恭敬,瞬间又恢复了原先趾高气扬的态度,对着唐统领整了整衣服,这才推开门进去。
他一眼便看见了批阅奏折的皇上,身形一僵。
“怎么了?怎么不进来?”皇上将手中奏折递给旁边毕恭毕敬的三皇子,宇文端恭敬地接过,摆放在旁边案桌之上。
宇文徵额上直冒冷汗,连忙道:“儿臣、儿臣只是有些吃惊,三哥竟然也在这儿。”
怎么会!父皇怎么会还坐在这儿?这个时候他不是早该被母妃囚禁了吗!还有宇文端,按计划,昨日他回三皇子府的路上就应该被……
计划没能成功!宇文徵心中咯噔一声,一瞬间脑中念头转过。
那自己是否被发现了?不不!应该没有!自己本就没有过多参与,刺杀逼宫这些全都是母妃在暗中操作,自己应该能洗脱嫌疑!
对!别慌!不要自乱阵脚!
宇文徵没有发现,此时自己脸上一片惨白,早已经将所有心思暴露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几位老臣,匆匆忙忙走了进去。
“徵儿昨日睡得可好?”皇上眼中一片深意,看着殿台下的宇文徵询问道。
宇文徵强扯起一抹笑,道:“说来惭愧,儿臣昨日与贺兰小将军多饮了几杯,醒来竟是身处皇宫之中,还是唐统领将我带到御书房来,不知父皇找儿臣可有要事?”
皇上声音响起,将宇文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昨日倒是真的发生了一件事情,昨天夜间竟是有人妄图逼宫造反!”
宇文徵一哆嗦,满脸义愤填膺:“什么?竟有人敢逼宫?是谁!谁敢这么大胆子!”
宇文徵说完,这才意识到殿中众人皆看着自己,连忙收了情绪,道:“儿臣、儿臣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情绪不免激动,父皇恕罪。”
“何必着急?待朕说完再发表意见也不迟。”皇上淡淡说了一句,然后道:“可笑的是,这队人马还未来得及攻上大殿,便被御林军尽数抓获。”
宇文徵面上滴下一滴冷汗,怎、怎么可能!自己不是还安排了军队攻击皇城?
“连夜审问,不仅从攻城逆贼口中问出了主使,更得知,逆贼竟还叫嚣着,说他们还有云州城的军队在城外,要打朕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不知道,云州军队早早的就投诚了,死到临头了竟还以为自己有靠山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皇上说着,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宇文徵扯起嘴角,附和道:“可笑,的确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殊不知他的心都在滴血!
为什么!为什么军队会投诚!
“不知逆贼供出的主使是谁?”宇文徵小心翼翼道:“儿臣想为父皇分忧,却又不知如何能帮到父皇,不若这次的主使便交由儿臣来审问?”
皇上止住笑,摆了摆手:“交由你主审怕是不妥当,这次的主使可是与你关系匪浅啊!”
宇文徵脸色一僵,惊愕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可能!父皇!儿臣身边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不忠君爱国之人!”
皇上冷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沈贵妃被朕困在深宫缓刑的功夫,也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什么?那主使是、是母妃?”宇文徵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
皇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从不敢相信到愤懑,从愤懑到沉默,最后从沉默到悲痛。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按律法行事!”宇文徵铿锵有力道:“上次的假造圣旨之事,母妃已经是罪不可恕,父皇仁慈,才多给母妃一段时间,没想到母妃竟然贼心不死!此罪昭昭,天理不容啊!”
说着,他一撩袍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恳请父皇,按律法行事!”
九皇子将头抵在大理石地面上,看起来像是因为悲痛而全身发抖,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怕皇上会真的按律法行事!
因为按律法,沈贵妃谋逆,当诛灭九族!
他虽然只是沈贵妃的养子,却也难逃一死!
这时候,大殿上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话。
“徵儿,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要与父皇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