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济宁庵的小道上,一个粗布麻衣的尼姑提着个大大的饭盒吃力地走着。
待走到一处门前,正要推门进去,两旁的侍卫连忙拦住:“站住!干什么的?”
“送饭的。”嘶哑的声音响起,那拦住她的侍卫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晚才来?”
尼姑低垂着头,语气波澜不惊:“前头送饭的人病了,我负责照顾了一会儿。”
那侍卫这才放下手中的刀,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尼姑稳着步子走了进去,待拐过一个弯、彻底脱离了那两个侍卫的视线之后,才扶住旁边的柱子,抬起头来,赫然是宇文朝阳。
如今已经接近傍晚,因着林夏这几日的平静表现和门外侍卫的增多,这院中的婢女都十分松懈,早早地便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如今林夏的门前没有一个人守卫。
宇文朝阳轻车熟路走到了林夏房前,敲了敲门低声道:“快开门。”
“吱呀”一声,林夏惊愕的脸出现在宇文朝阳眼前:“你怎么来了?”
宇文朝阳径直走进屋子,将手中食盒放下。
林夏紧步跟了上来:“你可以自由出入这里?”
“只有饭点可以,”宇文朝阳也不废话,直接朝着林夏一伸手:“信物。”
“什么?”林夏愣了。
宇文朝阳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能帮你逃出去吧?”
林夏瞬间变了脸色:“你在骗我?”
宇文朝阳“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济宁庵,离京城可是有十几里地,路上没有一户人家,就算你逃出这个尼姑庵,你难道要跑回京城吗?”
“我、我可以在庵中找匹马。”林夏道。
宇文朝阳冷笑一声:“自从把你关押在这儿之后,别说马,就是头驴都被沈贵妃的人拉走了,为的就是防止你逃走。”
“况且,就凭你我,怎么逃得出去?这济宁庵现在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连只鸟儿都跑不出去。”宇文朝阳冷冷道,嗓音沙哑难听,好像被什么东西呛过一样。
林夏瞪大眼睛道:“那你头先为什么说能帮我?”
宇文朝阳淡淡道:“你出不去这里,是因为你被人明里暗里监视着,我可没有。”
她顿了顿,道:“我可以帮你给相府传递消息,让他们来救你,不过他们不一定会信我的话,所以你得给我一个信物,让我证明消息的真实性。”
林夏警惕道:“你有什么目的?”
林夏可没忘记当初宇文朝阳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情,万一宇文朝阳是在诈她……
“你不用想那么多,我的要求很简单,待你被救之时,一定要将我带回京城。”宇文朝阳面容平静,道:“你若是不信我,不愿答应也罢,反正左不过我就是在这儿生活一辈子。”
林夏一咬牙,自己可是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好!”林夏从怀中掏出一个断成几截的簪子,轻轻抚了抚,上头本该有着晶莹剔透的宝石的地方已经空荡荡一片。
手中这个玉簪是贺兰烨前几日才送的,那女疯子发疯扯自己的时候不小心摔碎在地上,也因为如此才能保留一点残骸。
毕竟自己被宇文云瑞弄晕了之后,被放在这个房间昏睡了不知几日,待自己再次醒来,身上值钱的物件已经全不见了,
林夏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看着手中簪子,一副要跟它告别到永远的样子。
连来到济宁庵受了多日磋磨、脾性变得好了许多的宇文朝阳也忍不住自己伸手将簪子残骸拿了过来。
“一个破簪子,你到底要拖到几时?别浪费时间了!”宇文朝阳随手将簪子塞进自己腰间口袋,迅速将食盒中的东西拿出来,头也不回就转身走了。
宇文朝阳轻车熟路来到一个房中,一眼不发地将手中的大食盒放在桌上。
“呦,大小姐回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宇文朝阳不答,直到感觉到肩膀被人猛地一拽,猝不及防倒在地上,肘部磕得生疼。
一个长相刻薄的尼姑正站在宇文朝阳身前,仰着鼻孔看着她。
房间周围围着一圈的床铺,十几个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的尼姑冷漠地站在一旁各做各的事情,对这边被欺负的宇文朝阳视而不见。
宇文朝阳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不敢发出一声响声。
那尖刻女子似乎也习惯了宇文朝阳这个样子,对着她一阵拳打脚踢,最后见宇文朝阳脸上被染上血迹这才罢休,哼了一声掐着腰走了。
待那女子走了,那群状似什么都没看到听到的女子这才凑做一堆。
“听说她今儿个想搭上那个小队长,结果被拒了!”
“我说呢,怪不得发这么大火。”
一个尼姑撇了撇嘴,道:“就凭她这姿色,啧啧!”
几个尼姑登时笑作一团。
宇文朝阳抹了抹从鼻子中涌出的鲜血,走出房门“呸”了一声,捏了捏腰间的玉簪,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夜半时分,熟睡的尼姑中央,一道身影偷偷摸摸地起来,半点不敢耽搁,穿起鞋子往尼姑庵的后山跑去。
宇文朝阳用尽全身力气跑到那个房子门前,敲了敲门,里边的人刚一打开门,宇文朝阳便扑到了那人怀中,房门被她脚一勾,啪地一声关上了。
待屋中熄灯之后,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才悄悄从暗处离开。
其中一个还抱怨道:“你看,我就说是来会情郎的,你还不信!”
“这不是怕生出什么意外吗?”另外一个无奈道。
“能什么意外啊,这济宁庵里的尼姑都是什么牛鬼蛇神你不知道啊,这哪天没有个出去会情郎的那才叫奇怪,得了,走吧走吧。”
待过了一段时间,宇文朝阳才小心地拉开房门,深深地看了屋中的人一眼,转身朝着济宁庵走去。
到了天亮,便见那茅草屋中走出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
那人脸上有一道疤,从左额到右边下巴横贯了整张脸,看起来凶神恶煞。
他有条不紊地烧火做饭,行为举止皆与平日里一模一样,待到了中午,才从屋中取出一张弓,走进了深山之中。
“你要见相爷?”
相府守门的家丁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汉子。
一身粗布麻衣,脚上的布鞋还站着零星的泥点,脸上的疤痕让这人看着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身上的煞气特别可怖。
虽然他的手中掂着两只山鸡,但是!根据自己的判断,那是他的伪装!
鉴定完毕,这位百分百是个江湖高人啊!而且一定是个狠角色!
守门家丁立刻道:“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去禀告相爷。”
说完拔腿便跑进了相府。
艾玛呀,话本上不是经常有那种桥段吗?有深藏不露的高人上门挑衅守门家丁涉世未深加以拦阻最后被掰断胳膊撅折腿什么的!
所以说为了小名着想一定要请出相爷来镇场子啊!
听完了该家丁夸张的一系列描述,例如虽然看起来名不见经传但是眼神犀利且坚定一看就不像是个普通人!例如虽然话说的特别少但是自己能感觉到一阵隐隐的威压朝着自己袭来!
林相爷决定,请这位高人进来嘿嘿!
结果,当粗布高人拎着山鸡踏进相府大厅的时候,便看见,呃,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端坐在上首,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旁边站着一个笑呵呵的老头,另外还有若干名被守门小哥拐骗来的家丁,看着自己的眼神略有些……稀奇?
“少侠请坐。”林相爷摆了摆手,对着男子道。
只见男子面色没有丝毫受宠若惊,反而是朝后看了看,似乎再看自己身后还有没有别人。
待回过身来,男子略一沉吟,道:“你是在叫俺?”
“噗——”林相一口茶喷出老远,旁边管家连忙递上一块巾子。
居然略带乡土口音!少侠你先静一静,等我擦完嘴,我们还能严肃对话!
林相整理好,道:“没错,少侠今日求见可是有什么事?”你还能看到别人吗?可笑!
男子挠了挠头,道:“俺今日是受人所托,来送一样东西,你是林相爷吗?”
林相爷一只手缓缓扶上自己的额头,十分之想要堵上自己的耳朵!
“没错,我就是。”林相道:“少侠是要送什么?”
男子见找对了人,面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伸手将山鸡放在了自己的身前,然后伸手在自己腰间摸来摸去。
林相爷嘴角抽搐着看着眼前似是找不到东西了的男子,眉头微微隆起,扫了扫前来通报的家丁,目中满满的都是嫌弃。
家丁简直要委屈哭!
他朝忙着找东西的假粗布高人投去一个愤愤地眼神,然后便听见那男子粗着嗓子喊了一声:“找到了!”
林相爷懒懒地将目光投过去,只见男子手中高高举着一个布包,见林相爷看过来,男子连忙一层一层的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看起来像是一个玉簪,不过已经断成了几截,雪白色的簪身上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便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
林相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身旁的管家喃喃道:“看起来好熟悉啊,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