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淫雨霏霏,沈澈赶走了司机仆人,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路直走。
天公不作美,他宁愿是生活在平平淡淡的家庭,而不愿生活在这样大富大贵却毫无幸福可言的家庭。
天公即作美,在他不痛快的时候来一场雨,洗刷他内心的沉重。
雨珠缠缠绵绵地滴落,不一会儿,便下得小了,再过十几分钟,天空放晴,一弯彩虹横跨在天空。
夏季的雨,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大大小小落玉盘,沈澈走到一家公园的时候,由于太阳出来了,他的衣服由原先一直淌着水串直到水珠蒸汽挥发,身上皱巴巴的,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体上,让他有些难受。
但即使再难受,他也不想回去。
他脱下书包,随地一扔,直接背靠坐在一棵树下,树很粗很壮,一下子就将沈澈给掩住,沈澈也不怕脏,任刚刚经雨沐浴的树干上的青苔蹭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前是一方池塘,池塘的水因为下雨的原因向上涨了几公分,上面还漂浮着残荷的叶子。
沈澈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原处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是坡跟凉鞋踏地的声音,因为鞋的主人的心情正处于一种激动或兴奋的状态,坡跟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很大,哒哒哒的。
沈澈的耳朵动了动,他的眼睛并未睁开,他在粗壮的树干底下,料想那个过路人不会发现他并且会很快地过去,用不着去理他。
只是——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十岁大小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沈澈的面前,她的手中斜挎着画架。
沈澈张开眼,看清楚面前的女孩之后,并未理她,只是又闭上了眼睛。
女孩似乎被大哥哥飘过来的一眼给吓住了,她怯怯地并未出再出声,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地,她居然就在当前位置将夹起来的小凳子打开,放好画架,直接拿着画笔在宣纸上画着。
风静了,太阳的光越来越烈,残荷上的雨珠在枯绿色的大叶盘上滚动着打旋,压迫着荷叶的边缘,吧嗒一声掉进池塘里。
沈澈闭着眼睛,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是母亲狰狞的面庞,一会儿是父亲卑劣的内里,再就是学校里亲眼目睹的群架与欺侮。
呵——
多么无趣——
就在他的头越来越痛的时候,空中传来一声女孩暖糯的声音,带着天真的问询,“大哥哥,你是头很痛吗?”
沈澈睁开眼,深深地望着小女孩,本觉得女孩会因为自己的“凶恶”的眼神吓走,或者,瘪瘪嘴,哭出来。
此刻,他就是一头碰谁就想叼住的狼。
头越来越痛,因为淋雨,再加上没有吃饭,沈澈感觉浑身无力,他冷冷地斥责出声,“滚开。”
女孩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少许地方在发白,她怯怯地走进沈澈,沈澈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凶狠。
“不许过来。”沈澈想起身离开,谁知刚起身,头重脚轻地一个趔趄,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烫得厉害。
见女孩越来越近,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凶,从小经历的一切让他对旁边的人并不信任,即使,面前只是一个看着毫无威胁的女孩。
“大哥哥,你看着,很不舒服。”女孩似乎因为“大哥哥”只是出声凶狠地训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她鼓起勇气,走到“大哥哥”的面前,伸出自己又白又小的手,抚上“大哥哥”的额头,随即,惊讶一呼,手立刻离开沈澈烧烫的额头。
“大哥哥,你在发烧,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女孩以为“大哥哥”不愿意回去,她矮下身打算扶起沈澈。
“我没有家,”沈澈拂开小女孩,挣扎着起身,“走开。”
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这么缠人没眼色的吗?沈澈皱着眉,他不需要她的假好心。
生病中的人即使病着了,他的力气也不小,小女孩往后一个趔趄,才重新站稳,她咬咬牙,妈妈说,要助人为乐,不要跟生病的人太计较。
沈澈烧的眼睛都快要发红了,同时,饥饿也时不时压迫过来,挥开小女孩后,他摸着拿起自己的书包,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太聒噪了。
然而,倔强的少年并不知道,他目前的身体素质对不上他的意志,没走几步,他就这样直溜溜地倒了下去。
小女孩惊慌失措地跑到他的身边,发现自己的力气架不起“大哥哥”之后,就立刻去画架旁翻自己的书包。
今天下雨出彩虹了,她喜欢画画,舍不得错过这次机会,于是缠着自己的父母答应自己出去写生,这个公园就在她家的附近,但是她的父母还是担心她,在她出去的时候给了她一部手机,让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立刻打电话回去。
于此,手机用上场了,她迅速地拨打自己父亲的电话号码,告诉她父亲这边发生的事情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按照父亲的指示,发烧昏迷的人不能再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于是,她收好电话,又迅速跑到“大哥哥”的身边,想要托起他去旁边的椅子上。
但是,任十岁的女孩如何吃力,脸涨得如何地红,少年依旧没动。无奈中,女孩只好自己坐在地上,把少年的头以及上身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等待自己父亲的到来。
沈澈迷迷糊糊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人移动,但是他浑身无力,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那人移动自己的身体。
等到他重新醒过来时,沈澈感觉自己的嘴里很苦,有一股药的味道,他皱皱眉,他最讨厌吃药了。
他动了动胳膊,转头发现手臂上正插着针,上面正打着吊水。看来,自己是昏过去被人救了。
会是那个小女孩吗?他暗想,莫名地有了一种期待。
然而,门推开了,走进房间的并不是那个胆大不怕自己的小女孩,而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手里头还端着一碗黑黑的药汁。
见床上的少年眼里立刻涌起戒备的神色,男人笑得越发地和蔼,“你醒了,”他走了过去,“是我女儿发现你昏迷在公园,打电话告诉我,然后将你带回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