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祁的手指,划过杯盏的边沿,摩擦。
他的视线瞥向薛尘风。
薛尘风的眸中的神情不再是担忧和难过,而是埋怨……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似下了某种决定的神情。
他的视线收回,落在空空的杯盏上,陷入了沉思。
而后眉头一皱,轻声念叨出一个词,“七日。”
“当年在京城,我遇见你,同你的英姿飒爽相比,我明白了自己的懦弱,而今,与你重逢,时过境迁,你居然有一天也会沦为弱者,变成了如此畏首畏尾的一个人!”薛尘风的语气中满是埋怨。
埋怨他失了往日的果断。
埋怨他不再是柴君临!
薛尘风的视线也落在赵子祁手中的杯盏上,干脆道:“你的酒里我下药了。”
呵——
闻言,赵子祁笑了。
他只是笑。
突然之间,明白了楼怀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柴君临,你的身边注定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嫉妒你、畏惧你的人,另一种则是敬仰你,钦佩你的人。
前者,是一心想要他的命。
至于后者,到底不过图利。
从来不会有人在乎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只是笑,没有答话。
薛尘风从衣袖中掏出雨燕带来的那封信。
将信用力拍在桌子上。
他的语气冰冷,再不是平日里那个温柔如风的薛尘风,“楼怀玉来信了,圣上已经赦免了你的罪,邀你回京,你应该清楚,是为了牵制谁,这次竟然有机会入京,就能……”
薛尘风的话还未说完,赵子祁便道:“你的药中和了易容丸,让我再度变成了柴君临,待皇榜一下,整个大离国皆知柴君临身在何处,贤王和某些人也会有所行动。”到时……他身边的人,特别是俞晴晴,必将陷入危险之中。
他不回京,是抗旨,圣上不会庇护他,反而会加罪于他,贤王更是虎视眈眈盯着他,自己会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
他回京,便是入了龙潭虎穴,而活着走出龙潭虎穴的办法只有一个!也是薛尘风希望的那一个。
让他无奈得是——
无论是哪一个?!
他都是要离开的。
明明才说了一辈子都会陪着她的话。
结果……
他手中的杯盏落地,滚落竹亭,没入雨中,显得那么的孤寂,他轻轻念叨出一句:“离了‘柴君临’这三个字,我就如此不被人信任吗?”清冷的眸子,看向薛尘风,说出了比凉夜还要让人心冷的话语,“我如果不是柴君临,当年的你也不会承受那支穿心的箭,是不?”
当年,自己为何会那么奋不顾身。
重生之后,薛尘风没有找到答案。
也给不了回答。
然,此事到底是他自私。
他自私地希望柴君临入京,想办法阻止朝华的婚事,为此牺牲了属于赵子祁的生活。
薛尘风很想再喝一口酒,解烦,可是酒已经全都喝干了,他只能轻叹一声,道:“抱歉,京城这趟水你蹚定了,要怨就怨我吧,要骂要打,随你高兴。”
赵子祁没有动。
怨?
他其实并不怨。
可能是经历了太多。
加上同改变之后的她生活了数月。
受她感染,忽而明白!
有埋怨的心思,不如多想想办法,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的手伸出竹亭,任由雨水落在掌心,道:“尘风,你说,一个死人,一个负心人,哪一个对俞晴晴的伤害能够少一点?”
“你?”薛尘风清楚他想干什么?!
他的本意不是要拆散他和俞大夫。
薛尘风忙道:“有关柴君临的事情,其实可以告诉俞大夫的,仙人也说过,俞大夫是可以助你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人,你没必要掩盖自己的行踪。”他的视线看向赵子祁的怀里藏着的那块玉佩,道:“仙人,你出来说句话呀。”
躲在血玉中的仙人,表示自己心好累!
现在的剧情走向,跟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能说啥?
他只想自闭!
赵子祁也有所期待,期待血玉中的仙人能给他一个不用逃避俞晴晴的法子,他从怀中拿出血玉。
将血玉放在石桌上。
两人的视线落在血玉上,都在等待……
等待仙人的指引。
然,良久……
淅淅沥沥。
只有雨落在竹亭之上。
亦如赵子祁此时的心,一直下落。
薛尘风又道了一句,“抱歉……”连仙人都不答话,后果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他只能说抱歉。
因为,无论是负心人,还是死人,终归是要伤人心的!
……
翌日。
俞晴晴醒来,别过头,床榻空空,没有看见想见的人。
她伸手触摸床单,亦是毫无温度。
昨夜,雨声难消。
她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赵子祁依旧没有回来,她心中那股莫名的慌乱越来越重。
越是担心,事情反而会向不好的方向发展,她便躺在床上数小羊,数到一千多只,总算睡去。
梦中似乎感觉到他的气息。
唇边有蝴蝶栖息。
似是在梦中被谁亲吻了。
然,一觉醒来,枕边依旧无人。
她心上满是失落。
穿戴、收拾好走到门边,
一推开房门,迎面撞上了花大娘。
花大娘的手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她道:“你可算是醒了,早上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没有回应,屋内也没个动静,我心想你这几日怕是累了,睡得沉,便没打扰,先送元朗和玉儿去上学了,这回来见你的房门还关着,着实有些担心,想着推门进来看看,倒是同你撞上了。”
花大娘都送完孩子回来了。
她这是睡了多久,从前有心事的时候,她不会睡的这般沉。
赵子祁是不是回来了,见她睡得沉,没有舍得打扰她。
俞晴晴忙问道:“花大娘,看到子祁了吗?”
花大娘摇了摇头,“昨日吃完晚饭,子祁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他……他不在吗?”
俞晴晴有些失落,回道:“昨晚他去陪薛大夫喝酒了。”
“男人喝酒尽兴了,容易醉,曾经我夫君也经常因为醉酒,一宿未归,让人好生着急。放心,子祁酒醒了就回来了,待他回来了,你好好说说他。”
俞晴晴点了点头。
这时。
有“哒哒哒”的马车声传来。
是子祁吗?
俞晴晴忙抬头。
只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朱红的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