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某年我真的把这话说给韦颖漪听,她用一串哈哈哈回答了我。然后骂我,卢衔桐你滚远点,你这是要笑死我吗?
那天还聊了一些去桐城念书的事情,韦颖漪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念书,等去了城里就一起去新华书店买书。
“桐城的新华书店是一个好大好大的图书城,里面的书都不知道有多少。想看什么书都可以买,还有好多好吃的。”
我喜欢听她说话,看她手舞足蹈地形容。她那天以一个乡下人的紧张和兴奋,说了很多去桐城生活的细节,大多数来源于她的猜测和幻想。
“卢衔桐你去水库了,很累吗?”韦颖漪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我吃了一次治感冒的药,没有留在她家吃饭,昏昏沉沉地回家。剩下的四条鱼我扔在厨房,把鱼杂都喂了我和韦颖漪的猫,喝了一杯水就去睡觉了。
这个暑假我失去了杜君怡,也失去了韦颖漪。我很难比较这二者哪一样更让我难过,可我还是比较了,比较的结果就是我以为我可以等杜君怡分手,我也可以考一个跟韦颖漪一样的学校。
你可以嘲笑我这种人傻,但是你很难拯救我的执念。我的执念一直都存在,是自小的怨念而生,如付骨之蛆已经吸食我的血肉脊髓进化成了一条恶龙。这一点我很明白,所以我一直试图杀死我身上那条恶龙,可我却终究变成了它。
再次开学的时候我见过杜君怡,我内心惶恐,并且尴尬,只有她还是和善地对我微笑。我拒绝承认她和蒋二狗的关系,但是我没办法拒绝她的微笑啊!
原来恋爱的人竟然如此虚弱,否则我也不会每次见到她都低下头逃走,然后心跳加速,掌心冒汗。汗水在我简单清晰的掌纹中汇聚成河,波涛滚滚试图将我淹没。我无数次被淹没,又无数次在波浪中挣扎着探出头来。直到有一天我习惯了这种淹没,开始内心平静,随波逐流。我像是一条空船,没有锚,没有帆,没有桨橹,没有撑杆,我的四周都是茫茫无涯的波浪。我不再畏惧波浪,但是不意味着我接受了波浪。
我不再对杜君怡抱有爱情的幻想,但是不意味着我不再喜欢她。
我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内心总要有所寄托。杜君怡仍旧是我寄托的一部分,看见她不开心的样子我还是会忐忑,担忧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深知蒋二狗绝非杜君怡的良人,但是我无法去左右的别人的爱情。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别人自由的爱情指指戳戳的,不管你如何深情都一样。并且我想告诉你们:
爱情从来不是由是否深情决定的。
也就是说,爱情很多时候其实是很简单并且肤浅的。
——可等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一年我才十几岁,绝不可能明白这么深刻的道理。如果我当时就明白,那么久不会这般痛苦踌躇了。
只是不管幸福还是痛苦,太阳照样东升西落,时间永远是决定我们长大最必要的元素。在奔跑的时光中,我对恋爱所剩不多的感觉正在被书山题海淹没稀释。
我的书照样在看,我的成绩还是那个样子。这大概也是命运给我的为数不多我可以自己掌控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无法掌控。而我又恰巧是那个想要掌控太多的人,好像没有安全感的人都想掌控太多。
在紧张的学习复习中得空休息,我仍旧去清湾河里网鱼。
我以为掌控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左手拿着网停在石头水草边上,右手用一个竹棍子轻轻去赶,等鱼进去,然后收网。就是这么简单。其实当我起网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装进去了,一网套着一网,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没有能力挣脱逃出来。我会被装进一个瓶子,或者是网兜笼子里,随后等待命运的安排。
鱼的宿命和人的宿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