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我有十几个姐妹,身契都被压着,她们同我以前一样,四处找活干,只为了赎回身契,成为自由身,不想带着那卑贱的身份入土,来世也能做个体体面面的人。”
“我还算幸运,能当浣衣娘。可她们……却干着最累最苦的活,拿最少的工钱。”
“偶尔生病了,赚了几年的工钱还不够一副药钱,扛过去就继续找活干,扛不过去……就只能一把火烧成灰。”
“谁不想死后有个全尸啊……所以,我想帮帮她们。”
“娘……”苏梅都听哭了,紧紧握着苏兰的手,不敢相信,她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哭啥子哭!我这不还好好的吗!”
苏梅抹了把眼泪,说道:“娘,你把你那些姐妹都叫来吧,我帮她们赎身。”
苏兰忍不住就是一顿臭骂:“你钱多的花不完是不?败家娘们!她们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赎啊!偏要你赎?我警告你,再敢这么显摆,甭管你是地主还是啥,老娘照样抽你!”
苏梅:“……”
她吸吸鼻子,不哭了。
南锦璃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娘!”苏梅捂着脸嗔了声,她还要脸的!
苏兰也觉得说的有些过了,揽着苏梅肩膀道:“好了好了,是我话重了,我这不是想着,你赚钱不容易,哪能随便给外人赎身?要是咱们把工人伙食的活计包给她们,她们干个几年,或许就能给自己赎身了。”
苏梅点头,“嗯,娘,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接下来几人又商量了一下,需要几人,以及如何开工钱。
直到很晚了,才散会去睡觉。
次日一早,苏兰做好早饭,就去了镇上。
走前南锦璃让外婆把旺财带上了,也给了她一个骨哨。
苏兰觉得没必要,那些姐妹干活的地方,她轻车熟路,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为了让小孙女安心,她还是带上了。
却不想,她刚到醉香楼后院,就撞上了老妈妈。
要不是旺财霸气十足的站在她身边,老妈妈都想命身后的打手,修理她一顿。
“苏兰,你当真了不起啊!赎了身还敢回来,你是第一个!”
老妈妈忌惮的看着旺财,这匹大白狼,上次把她吓尿了。
“嗷呜~”
旺财扬起脑袋叫了声。
顿时吓的老妈妈以及几个打手,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苏兰非常诧异,伸手摸了摸旺财泛着油亮光泽的毛发。
“幸亏小璃让我带上你,你还真是挺厉害。”
“嗷呜嗷呜~”
旺财蹭着苏兰。
苏兰似乎知道它表达的意思:“行,一会我去给你买个烧鸡奖励你。”
“嗷呜~!!”
旺财蹭的更来劲了。
“兰姐?”
一个拎着恭桶的老姑娘看呆了,这就是已经赎了身的兰姐?
半年不见,竟已大变样!
要不是老妈妈喊了兰姐的名字,她几乎要认不出了。
“小蝶!”
苏兰快步走过去,又被刺鼻的臭味熏的皱紧了眉,强忍着才没抬手捂住鼻子。
倒是旺财,一下子往后躲开老远,两只爪子还死死的捂着鼻子。
小碟忙把恭桶放到了身后。
“有个姑娘吃坏了肚子……兰姐,你站远点,别熏着你了。”
“没事。”苏兰屏住呼吸问:“小碟,跟你一起的小栀呢?”
小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小栀、小栀……上个月洗恭桶时淹死了……”
苏兰心下一阵悲悯,她们当年玩的好的十几个,这些年陆陆续续已经走了好几个了。
剩下的姐妹,她说什么,都要保下来!
“小碟,你以后不要洗恭桶了,跟着我干吧?”
小蝶一愣,接着就红着眼眶点头。
“我跟,我跟!”
“好,我们再去喊上其她几个姐妹。”
小蝶点点头,却又转身拎起了恭桶。
“兰姐,你等我一下,我把恭桶送去河边就来。”
收一个恭桶,能赚一文钱。
过久了苦日子,每一文钱都不想失去。
苏兰叹了口气,便跟着小蝶一起去了河边。
小蝶告诉她,小栀就是在那河边淹死的。
当时岸上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下去救她。
等她收完恭桶跑来时,小栀已经飘去了下游。
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小栀的尸体打捞上来。
她没有钱安埋小栀,只能烧成灰洒向河流……
“兰姐,莞娘病了,已经起不来了,只怕是……”
苏兰立即跟小蝶去了住处。
莞娘躺在住着十几人的小房间里,屋内潮湿又阴暗。
苏兰以前也住在这,以前没觉得哪里不对,这会才发现这房间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莞娘,你快看,谁来了!”
莞娘虚弱的睁开眼睛,一看见苏兰她就激动了起来,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兰、兰姐……咳咳咳……”
“别说话,小碟,搭把手,把她扶出去晒晒太阳。”
两人扶着莞娘往外走,旁边几个老姑娘十分嫉妒这几人的感情,冷笑道:
“兰姐竟然回来了,还记得这些姐妹呢?”
“晒太阳有啥用,有本事给莞娘请个大夫啊!”
“大夫可不敢来咱们这勾栏院,他怕兰姐勾了他的魂儿~”
“哈哈哈哈……”
苏兰抿着唇,一言不发。
“兰姐,把莞娘就放在这吧?”
“走,离开这。”
永远的离开这!
苏兰一口气把人扶到了医馆,喊来辛夷看诊,抓药。
辛夷收了苏兰五钱碎银子,从医馆里拎着一大包药出来给她。
小碟和莞娘都看的很不可置信!
随后,苏兰先把两人暂时安置在枫院,小碟给莞娘煎药,她继续去找另外几个姐妹。
两个在酒楼后厨给人洗盘子洗菜,一整天都停不下来,一个月才能拿一吊钱。
两个在作坊废池里淘甘油,再加工卖给作坊,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只能赚一吊多。
还剩几个,干的活计稍微轻松一些,苏兰暂时没叫。
要是后面再需要人手,她再来喊她这些姐妹。
之后,苏兰又去扯了布,买了针线,还给旺财买了烤鸡。
这才带上六人,坐上马车,往宋家村走去。
六人皆是又惊又喜,惴惴不安,对未来充满迷茫又十分坚定。
兰姐都能赎身,她们相信,她们只要跟着兰姐踏踏实实好好干,一定也能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