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过枯草,荒凉之中泛着一阵阵严寒,低垂的天让本就清寂的寒冬更加阴暗。
风声呼啸,夹杂着来不及落地只好化开的冰水,让隆冬染上几分彻骨的寒。
尚书府门前陈旧的灯笼还没有更换,在寒风之中,如佳人的步摇轻轻晃动,风起急骤,灯笼不堪重负,摔在门前。灯笼上府宅主人的姓氏已经瞧不真切,在愈加强劲的狂风中咯吱作响的木门已经证明,这座宅子中的人已经不在。
门上的封条在狂风中乱舞,残缺不全的字迹昭示着宅子主人的罪名。门扉后斑驳难以分辨的血色,在寒风中凝结成薄冰,无人去窥探半分。
只是没人会想到这样荒凉的景象出现,仅仅只用了三天。
兵部尚书祁道桑,因勾结外族,意图谋反,危害社稷,动摇国本,十恶不赦,株连九族。
刑场之上无忠骨,一道圣旨,葬送百余人的性命。
那些原本在律令之下有命可活的下人,在禁军冲入的一刻便在慌乱之中尸横当场,在不成文的默许之下通通毙命。
街旁人头攒动,寒风根本阻挡不住横飞的石块与人群的咒骂声。
大内总管与禁军手持圣旨围了祁府的一日,祁砚浓还在屋中试新裁的嫁衣,原本秋风起时,她刚与倾慕的郎君定了亲,正是满心期许,裁布作衣绣帕时。
不想一朝入牢狱,直至赴刑场之日,父亲都未曾对这罪名吐露只言片语。
一块石头呼啸着撞在祁砚浓额角,伴着如潮起潮落此起彼伏、一句比一句恶毒的谩骂声。面庞上的温热片刻便转了凉,好似要成冰。祁砚浓好似被这一击惊醒,褪去几分麻木,奋力抬眸,望向前方。
泪水被割裂在风里。
在圣旨降下时便母亲像是枯草般失了魂;父亲好似疲惫至极,垂着眸子,始终不发一言;兄长为她顶撞禁军,没能踏出祁府大门。
人流渐渐被兵士隔开,喧嚣好似渐远,押下囚车跪在刑场上的祁砚浓只觉天旋地转。
刑场之上风猎猎,扬着祁砚浓凌乱的发,却刺不破刽子手粗壮黝黑的手臂,刀锋之上挂着的酒,在刀扬起的一瞬撒落于脖颈,刺骨凉意来不及体会,风声已至。
屠刀寒芒起,祁砚浓人头落地。
这便是她的一生。
荒芜人烟之地,原本是孤魂游荡之所,荒草丛生,应和着再也过不去的冬日。
枯草断茎之中,好似谁人一袭白衣,如风猎猎,正瞧着乌云之上的星海浮沉。
祁砚浓破烂的衣裙下的腿挂着污泥,满是青紫血污,面目全非。衣裙已经失去原本的颜色,凌乱的发丝之上埋着枯枝烂叶,失去了支撑的头颅落进荒草中,严寒刺破肌理,眼中未化开的泪水还来不及流出成了刀子,割碎了本该清亮的眸子,只是风再寒,她也感受不到了而已。
枯草肆意摇曳,在风声萧索之中,掩盖掉凝在寒气里的血腥气。原本了无生气之地,因在风草中死瞪着的眼徒增了森冷。
从今往后,此地会是乱坟岗,亦是祁家上下百余人的横尸地。
此地新鬼,便要再添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