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们俩人同睡在一床上。
小手微揪近了被褥,外边的闪电一掠而过,房内快速的亮了一下而后光芒又快速的逝去,雷声就陆续回响。
伸回小手,银璃微握近了碎夜的胳膊,小声道:“慕容,你哥的脾气有点怪……”
碎夜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怎么怪了?”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不,不对,他就喜欢和你说话而已,平日我跟着爹检查他的伤势时,问他话就答几个字。面无表情,真不可爱!”瘪了瘪嘴,银璃幽长的叹了一口气。
碎夜低低的一笑,想起几日前,他刚醒来,银大叔问他伤势的感觉,他只淡淡的应了几声,连一句谢也没有。而银璃跑上前跟他说话,他甚至是不予理会。那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的确是很不可爱!“他这人平日都是这样的吧……”
“还是你好一些,同是俩兄妹,怎么你们就长得不一样?连个性也不一样!”
“这个……”碎夜显然是不曾想过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微略一顿,低低的笑道:“因为我们虽是同个父亲,可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当然有差别啦!”
“原来如此!”点点头,黑暗中银璃睁着一双圆眸盯着屋顶,“富人家都是这样的吗?对了,慕容,你能否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情,比如你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有多少个娘亲二娘三娘的……”
闻言,碎夜有点想抽出一双小手数数手指头的冲动,她有多少个二娘三娘的?
多少个兄弟姐妹?
“我娘亲是我爹的正室,至于我爹的夫人,我只见过六个……”就是沐夕颜的母妃、二哥的母妃、还有些一些德妃、淑妃、丽妃……真烦,她都记不住那些妃。
“六个啊!”银璃伸出小手,食中无名指都微压向掌心,显出一个六字,语气显然有点惊讶。
“很多吗?”六个就算很多?父皇还有更多的妃子是她没见过的。不过,她还是别说出来了。
“也不多,有钱人家三妻四妾也很经常。只是我觉得有点不公平。跟一群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这样的滋味肯定很难过吧!”
银璃的话落,碎夜微垂眼帘,古时候的人都是这样,三妻四妾都不会犯法!然而现代若是娶两个老婆就是犯了重婚罪了,但现代的有钱人便喜欢在外面包养情人……
“对了,你多少兄弟姐妹?六个娘,你肯定很多兄弟姐妹……”
“嗯……”点点头,碎夜的小手在被褥底下数着……
这一夜,她们便是并躺夜谈……
经他扑到她的那一次后,碎夜在接下来的日子并无再喂他吃饭及喝药,而是在空余时间就到银南的药馆帮忙,毕竟在人家这儿住了那么长时间,人家还救了他们。若是什么都不做,光吃人家住人家的话,那样就太讲不过去了。
而帝阎天的伤一天比一天乐观。现下他已能下床走动,能大力地的拉住她的手腕,甚至能将她紧拥在怀里,任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推开他……
这一切就说明,他们离离开水城的那一天不远了!
即使很舍不得,银璃与银南他们,可碎夜他们必须离开。他们必须回去查探帝阎天他们的消息!碎夜必须知道她父皇的安危才可安心!
答应了跟银璃一并在金伶成亲之日去凑热闹,所以即使帝阎天的伤势已康复得差不多时,碎夜亦是逗留多几日。
直至,金伶成亲那一日,帝阎天见她们俩稍微打扮了一翻,觉得古怪,一早就拉住碎夜的手腕,硬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碎夜无计可从,只得告诉他,可谁知他竟是要一并跟去!
这个多事的家伙,人家去凑热闹,他也要跟去!他的伤才刚痊愈,这一个月内除了房门都不曾踏出过大门一步……
一会儿要与那么人挤在一起,该不会出问题吧?
一早,吉时之际,喜庆的乐笛声响彻整条大街,银璃兴奋的拉着碎夜的手腕出了自家门口,眼神凝望向那一条迎亲的花船,黑白分明的圆眸掠过一丝落寂。而后却是兴奋地拉住碎夜往水城里最大的船跑去。
“等等,别跑这么快!”碎夜拉紧她的小手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一并跟上来的帝阎天……
“慕容的哥哥,你怎么走得那么慢!”银璃撅着小嘴略带不悦地的朝他喊道。
在不远处缓步走来的男子,脸色看似并不太好,碎夜忙向身旁的女子解释道:“他不喜跑步,他比较喜欢骑马!而且他的伤刚痊愈,不得急!我们走慢点!”
当他们上了水城最大的船时,小花船已到了。
银璃拉住碎夜与帝阎天混入了其中。进去喝喜酒,必定要送礼,可在船仓门口收礼的中年男子是认识银璃,知道银璃是今日新娘子的邻居妹妹,并让他们空手进去。
金伶成亲这时,场面热闹非凡,船虽大,地方宽阔,可人异样得多。
碎夜与帝阎天都不曾挤在如此多人的地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新娘子到了!”不知是谁,在场内高喊了一句,原本如市集般杂吵的酒席场地,顿时都陆续安静下来。
碎夜顺着宾客都默契的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的方向看去,余眼瞥见身旁的人儿却是红了眼眶。
心底不禁掠过一丝麻疼。
其实,银璃的心里肯定很舍不得金伶吧。
也不知道他们现下如何了?最近老是梦见他们,那画面总是那些,他们都在水里挣扎,甚至有的是身中羽箭……
真希望他们不要出什么好……
碎夜眸子微沉,审视了周遭一眼,仅见大家的眼神都停留在身着大红喜服,头披红布巾的新娘子身上,脸上都溢满着祝福的光痕。
新郎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看这场面,就已得知,新郎的家境不错。
伸手拉了拉身旁的银璃,鉴于碎夜他们都站得离新娘子他们较远,周围又有许多宾客在私语着,她便将头伏在银璃耳边,细声道:“不用不开心的,你那一日不是曾跟我说过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伶姐姐都双十了,再不出嫁,很容易遭人闲话的。瞧她,不是嫁得很好吗?”
银璃闻言,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新娘子的身上,“是啊,他夫君是山州城的富商,她以后定会很幸福的!”这话像是在对碎夜说,又似在自我安慰般。
然而,在一旁的帝阎天听清她们俩的对话,凝视于新郎的表情抿唇并无开口搭腔。
其实,他自新郎看着新娘子的眼神就可看出,新郎压根不爱这个新娘子,眼里无半点深情或是爱的痕迹!只怕成亲后,问题就陆续而来。
“一拜天地!”
一把嘹亮而沉着的男音刚响起,一对新人便背对高堂,双双跪落着地,齐齐叩首。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就席用过膳食后,碎夜看着这些乡亲父老或是年轻的小伙子都齐齐喊着要去闹洞房时,心底不禁升腾起一股陌生的情愫。
她若是不是生在黑雪幻国,她若不是皇帝的女儿,不是要太子殿下,而是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就这么在民间出阁的话,便正如他们现下这般了。
可偏偏,她却是一位公主,且还是一个被女扮男装的……太子殿下……
往后,她还机会嫁出去吗?还是她还有机会回现代吗?
“你也想成亲了?”倏地,她耳边漾起一抹醇厚而裹上磁粉般的嗓音。
她微蹙眉,随即扬唇,“没有……”没想过自己能出阁,只是,若不是孩子夭折了,现下,她已是一个母亲了……
思及此,碎夜的小手不经意的覆盖上小腹。
她曾发过誓,定会为她的孩儿报仇雪恨,然而却不知为何,她下不了手……
面对于他俊美的脸庞,她下不了手!
一抹酸味在胸臆间暴流,碎夜小手微微握紧了……蓦然,手背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碎夜心一惊,抬眼对上一双幽深的凤眼。
“对于某个不曾相信过我的人,你猜我会想如此惩罚她?然怎样惩罚她,才该让她记住,我做事向来都是光明磊落,并无做过偷鸡摸狗的事儿!”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对视她,眼眸掠过一丝异光,语气像是在跟她说,又是像在询问她的意见。
“哥哥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事情转过身就忘了,我还不知该不该相信你才对!”碎夜勾起一抹浅笑。话中带话。
在一旁的银璃皱了皱眉,显然是听不懂他们俩的对话。酒席散,她见大多的宾客都去闹新房了,她便拉起碎夜的手腕道:“我们回去吧!”
碎夜闻言,点了点头。“嗯!”
上了岸,银璃回头看了一眼整艘都是红彤彤的船,眼角不禁微湿。
“以后会渐渐习惯的……”碎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
然,她还来不及收回手,身旁的男子却是伸出大手拉下她的小手,脸色阴沉,眸色深幽。
银璃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无所谓擦了擦角眼的泪水,朗声道:“没什么的,就是少了一个经常被我欺负的大姐姐而已!”而后转身瞧见他们俩的神情,还有紧握住的手……“不过,你们俩倒是不像兄妹……”
“银璃……”
“那你觉得我俩像什么?”帝阎天打断碎夜的话,微挑俊朗如月的眉问道。
“这还是你一次主动问我问题!”银璃扬起嘴角,圆圆的眸子微眯得如弯月儿般,见跟前的男子脸色微变,她适可而止的拍了拍手,“你们俩站在一起,握着手看着,很般配啊。不认识你们的人,会误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呢!”
“银璃,别胡说!”碎夜急忙挣脱掉身旁男子的大手,走上前拉住银璃的手,“兄妹就是兄妹,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一对!”这是说给银璃听的,亦是警告身后的男人,他们对敌的关系,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即使黑雪幻国已毁灭掉了。
然,帝阎天则是淡淡的勾唇,露出一抹笑意,眸色深沉,并无答话。
一股不安却是攫住了她的心房,她扭头,扫过街道一眼,却是瞧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碎夜怔住,身后的帝阎天恍若是察觉到她的不妥,拧起眉头,并无言语。
欲想追上前,可身后的银璃却跟上前拉住她的手,“慕容,我们走吧,回去了。”
抿了抿唇,碎夜便无挣扎,随了银璃拉着离开。
然而帝阎天却瞅了一眼那一抹身影的方向,紫眸沉了许些。
看来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否则肯定会连累到银璃他们。
碎夜依旧看向那一抹身影已消失的方向。
那个身影真的是银风的吗?
这次遇刺,真的是他做的吗?
可是,为何,他连自己都不肯放过?
为何?
银风,难道你真的忘了你以往所给予的承诺了?难道你现在真的想对我除之而后快?我绿碎夜,对你来说,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碎夜睨望着那一个方向,蓝眸挟带着丝丝悲怆。
“慕容,你在看什么呢?”银璃敏锐的发现身后被自己拉着的碎夜,脸上的神情有些沉重,而且跟在她们后面的帝阎天也面无表情,甚至是眸里噙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怒意。
他们是怎么了?
“哦,没……走吧,我们回去吧……”朝银璃勾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碎夜便是加快脚步地想要离开这里。
可身后的帝阎天却依旧以散步般的速度跟着她们,冷魅的紫眸还带着一抹杀气。
令碎夜不得不担心,若是银风真在他们面前露了脸,帝阎天会不会对银风动手……
会不会……
她自己都不确定,帝阎天对着银风,到底有怎样的感觉?
还是恨吗?
可,说到底,他们还是兄弟啊……
即使,曾经有过恩怨,但,他们彼此的母亲都已经离开了,父亲也离开了,整个王室的兄弟都被他杀尽了。
仅剩下他们俩而已了,为何就不能好好相处?珍惜亲情呢?
一首在江中缓缓向水城岸边靠近的福船,淡粉色的纱帘若隐若现的呈现出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在船内舞动。悦耳的琴音在江内缓缓地荡漾而开,像是一把惑人的魔音,引得岸边丛林的鸟儿也忍不住附音和唱。
蓦地,一抹白色的身影快速在江中掠过,一脚落船,衣物滴水不沾,想来武功深厚。
可白衣男子一落下便打断了如此如诗如画的境面。
帝风脩一把将正在舞动的女子扯过,俊美如画的脸庞出现丝丝暴戾,阴冷的嗓音如似寒风骤雨,“是谁让你派封轨去刺杀帝阎天的?”
“少主……”被掐住细颈的女子未语,倒是和琴的女子立即起身,急急地唤了一声。
“闭嘴,本宫不是在问你!”眸色如箭般冷冷地射向和琴的女子,大手亦是对跟前的女子加重了力道,“回本宫的话!”
被掐住细颈的女子根本开不了口,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一双美丽的大眼凝视于他。
少主脾气向来内敛稳重,平日里更不曾向谁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可以说,少主是平易待人的。
但是……
“谁让你擅自作主去刺杀帝阎天?说!”帝风脩怒赤了眼,力道犹如要将跟前的人儿捏碎。
和琴的女子见状,也顾不得少主是否让自己答话,连忙跪落,用着接近求饶的声音道:“少主,在水城刺杀帝阎天是最好的机会,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无法逃脱,我们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风灵只是想快速地帮少主完成任务……”
“谁让你们把他们一网打尽!”阴戾的眸子扫落在和琴女子的身上,帝风脩一把将她摔落在船板上,狠戾的警告,“若是绿碎夜出了什么事的话,本宫就唯你是问!”话罢,一抹白色的身影便是快速地掠过江面,无影无踪。
“风灵,你感觉如何?”风琴步上前,欲想扶起她,却被风灵一手阻止了。
伸出纤手摸了模自己的细颈,身旁的风琴发出一阵惊讶声:“呀,少主下手真重,风灵你疼吗?”已经被掐出瘀痕了,怎么可能不疼呢。
“不疼……”风灵摇头,心里已在盘算。
那个绿碎夜不能留了,这样只会阻碍少主的大业,少主越爱她,只要她在帝阎天身边,少主就越出不了手杀他们。
而且这一次他们出宫,只最好的时机,然而少主却迟迟不下命令,很显然是为了绿碎夜的安危着想。
“风灵,少主为了那个绿碎夜居然向我们发出这么大的脾气。我看那个绿碎夜真不留了,不然定会妨碍到少主的大业!”在一旁的风琴道出了风灵心中所想。
“风琴,这话可不能传到少主耳里,不然我也猜不透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或者是将那个绿碎夜从帝阎天身边救出。
她能推算出,那个绿碎夜日后肯定会成为少主报仇的障碍!所以必除无疑。
“嗯,我知道!”风琴点头,看着风灵白皙的细颈上留着触目惊心的瘀痕,便起身往船舱内走去,“我去拿药给你涂。”
风琴前脚刚离开,一抹黑影后脚便是从江面而过,落在风灵跟前。
“情况怎样了?”风灵也不多说什么,直入话题。
男子拱手,如实禀报,“少主跟踪了他们几日,确定绿碎夜平安无事才离开。”
“帝阎天的情况呢?”风灵蹙眉,虽然是猜到少主肯定会去跟踪绿碎夜,但却无想到少主居然潜伏在他们身边几日,万一被帝阎天发现了,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帝阎天在水城里一家医馆的父女照顾下,伤已经完全康复了!”男子面虽冷如霜,可算得上清俊,只惜眼里的杀气过重,显得此人邪恶。
“看来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风灵喃喃道,随即抬头看向跟前男子,“封轨,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帝阎天与绿碎夜一并铲除!”
“是!”封轨拱手,声沉而重。
“风灵……”船舱内传来风琴的唤声,男子敏锐的看向船舱内一眼,便是快速的闪身离开。
“风灵,这瓶药是去瘀痕的,快些涂上。”此时,风琴从船舱内走出,手里多了一瓶乳白药瓶。
“谢谢你风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风灵的眸光落在方才少主离去的方向。
封轨一定要赶在少主寻得绿碎夜之前,将他们除去。不然他们肯定会暴露无遗!
打一开始,在黑雪幻国的时候,便是劝少主离开绿碎夜身边,可少主却是以自有主张的借口继续留在她身边。
那时的她,已看出少主对绿碎夜极其用心,却不想少主他情根深种,对绿碎夜一往情深。若不是他们一言一语劝说,少主压根不会想过要背叛绿碎夜。
绿碎夜被帝阎天擒去,少主仍然不肯离开绿碎夜,直至绿碎夜发现了少主的目的,少主才离开了她,可人在主宫心却是在碎夜身上。
她不能让绿碎夜再留在这世上,再继续下去,少主肯定受迷惑,永不再想起自己还有家仇要报!
吃晚饭时,帝阎天便向银璃他们提出要离开的事情,银大叔闻言,表情并无大多的变化。经过岁月的人总懂得,跟前的男女要离开也是迟早的问题。
而银璃显得就不太高兴,且是一脸期盼的看着碎夜,“慕容,你真的要跟你哥离开吗?”
碎夜闻言,蹙眉看向身旁的帝阎天,他倒是无谓的正吃着饭,碎夜带着丝丝感激的道,“银璃,谢谢你和银大叔这段时间对我们俩兄妹的照顾,我哥的伤已经好了,我们也要离开了。但是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不能再多留些日子吗?”银璃显得很伤心,她从小玩到大的金伶姐姐刚嫁了出去,这会儿碎夜便说要离开。往后她生活里,已无人可陪自己聊心事了。
碎夜看了帝阎天一眼,他的侧颜依旧冷如霜,心中一沉,碎夜看着银璃,带着内疚的摇了摇头。
“真的不能吗?”银璃接着继续问。
她身边的银南瞪了女儿一眼,停下手,放下碗筷。眸光温和的看向帝阎天和碎夜,问道:“你们打算何时起程?”
“明日。”帝阎天干脆的答。
“这么匆忙?不如多逗留几日吧,你的伤才刚刚痊愈。”银南蹙眉,如此匆忙,万一在途中,伤口裂了该怎么办?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兄妹俩必须马上离开,跟其他失散的兄弟姐妹联系上。”帝阎天这话刚落,碎夜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还从不曾见过他感激任何人,更不曾说过什么谢字,这一次居然……
碎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帝阎天,头一次觉得帝阎天原来也是一个平常的人,至少会说谢字。
只是,明日一早就离开,却又显得太过于匆忙了。碎夜蹙眉,看向身边的银璃,银璃已经忍不住伤心,起身往门口奔去。
“银璃……”碎夜放下碗筷,欲想跟上前,却被银南唤住。
“慕容姑娘,由得她去吧。”
“可是……”今日,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已经远嫁了,若是她也离开了,银璃会伤心死的!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是害怕孤单,害怕身边的人离开自己……”银南的话,重重的敲在碎夜身上。
碎夜的心一沉,密密麻麻的细针扎上,莫名其妙的觉得疼了起来。
晚饭过后,碎夜便是去找帝阎天,想说讨论一下离开的事情,却不想帝阎天没在房里。
碎夜呆呆地站在他的房门前。
他没在房里,那会去了哪儿?
银璃在晚饭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也不知跑哪儿自个难过去了。银大叔还在医馆忙着分别药材。
碎夜觉得无聊,便出了银家,独自来到了江边。
水城的夜境,远比现代的夜境还要美上许多倍,因为这儿的夜境是天然的,全以烛火灯笼点缀而成。不论是停靠在江边的船,还是在江面上的船,整首船都是黄灿灿的,感觉温暖至极。
一阵轻风掠过,江面上的船依旧火光通天,透出一股暖意。
生在水城的人真好,从如此美丽的境色长大,全都不但熟悉水性,每日都生活在这个如诗如画的环境里,可见身心多健康。
“殿下……”蓦地,身后响起一把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还有一丝陌生。
熟悉的是这一声称呼,殿下……
不知多长时间,她已经很久不曾听过有人再唤她为殿下了。因为自从黑雪幻国被毁灭的那一刻起,她已不再是什么夜殿下了。
陌生的是,这一把声音……
“殿下……”见站在江边娇小的身躯无动,帝风脩便再唤了一声,这一声比方才那一声还要温柔了几分。
碎夜的心重重一颤,一股麻疼扎上心,迅速地散布全身。酸楚在胸腔间发酵,一但爆发,便不可收拾。
“殿下……”步上前,帝风脩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上前,无声,但却感觉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被带上了铅铁。
“别再往前了。”碎夜背对着他,眼眶莫名的烫红一片。
帝风脩闻言,俊眉微蹙,心亦是如被针扎,轻声唤了一句,带着无尽的柔意,“碎夜……”
这一声,如洪水,冲破了碎夜心里的堤岸。阵阵酸楚在她胸腔泛滥成灾,泪水更是肆意的从眼眶里溢出,滚滚滑落。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为何,为何再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个利用自己,利用了她整个国家,牺牲了她的子民,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男人,她会觉得自己显得如此的狼狈……
为什么……
“不要再唤这二字了,我已经跟你说过这话了。”因为他不配!碎夜抿着唇,闭上眸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阵轻风抚过,她强忍着不让眼眶再涌出那催人脆弱的泪水。努力地想平复胸腔的情绪。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再也正常不过。
“碎夜……”针好似在他的心越扎越深,帝风脩继续步上前,“银风想你了……”
自十年前在崖下被碎夜救之后,帝风脩就一直留在碎夜身边,就算碎夜派他出去办事,他也是速度的完全任务,不曾离开碎夜超过三个月。
然而,这一次……
这一次,他在曼陀宫离开之后,便是离开了她接近一年的时间。
他以为,以帝阎天的性格,当爱上一人后便会用任何办法解掉她身上的毒,却不想在她几月前在红楼梦中了剑,他潜入曼陀宫为她诊脉时才发现,原来她的毒未解,可毒未解,至今已有一年之际,为何她还活着……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因他这几字,掀起更大的风暴。
泪水再也强忍不住,如堤坝崩溃,汹涌而出。
“为什么,你现在对我说这话有何意义?”碎夜猛地转过,脆弱一面在他面前暴露无遗。这也是她最不愿意在他面前暴露的一面。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讨厌自己的脆弱,讨厌自己为何要被他左右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情绪。
明明……
这个世上,谁没了谁都能活得下去。但是,她却发现……
没错,这个世上谁没了谁都可以活下去,但活着的意义便是不一样了。
“跟我走,碎夜,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我们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什么复仇,什么主宫,什么少主,什么王子,他全都不要了,他只要跟前这个……
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女子,这个十年前从山崖下将自己救起的女子……
他只要她!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唯独不能失去她。
显然,这一句‘跟我走。’在碎夜的心里掀起了狂风暴雨,跟前的男子大力的攫住自己的手腕,欲想离开。
碎夜一把大力的甩开他的手,略带惊恐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难道……难道银风做得那么明显说得那么明显,你还是不懂我的心吗?”在任何人面前,他像帝阎天一样,都是尊贵的都是孤傲,但唯独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卑微,正因他爱得如此的卑微。
“可是以前的银风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前面的,只有含着仇恨的帝风脩。”碎夜泪水滑落不停,这一句沙哑的喊声静止他们的时间,也停止了他们的心跳。
对啊,以前的银风已经死了!
跟前的这个男子只不过与银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而已,那她又在伤心什么呢?
思及此,碎夜拭了拭脸上那脆弱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水动的蓝眸凝视于跟前的男子,显得异常的冷静。
既然,他可以无情到连自己都想杀的话,她又何再如此为他着迷下去呢?
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不是自己犯贱吗?
碎夜冷笑,“念在以往主仆一场,你还是快些离开吧,不然帝阎天一来。我不能确定是否能像上次那么幸运,能够阻止得了他!”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与仇恨在帝阎天心中,帝阎天肯定会选择为母报仇的!
“我们真的没办法回到以前了吗?”帝风脩抱着一丝希望,眸光盈动。他不想失去她,也绝对不能失去她!
离开她的这一年多里,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去见她,想着,如果有一天成功将帝阎天除去后,她便会回到自己身边,而他还是她的银风。还是她得力的属下银风!
永远都是!
但,现下跟前的殿下,跟前的女子,凝视于自己的目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让自己心升害怕。因为一旦她心一死,他便是永远失去她了!
“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可笑吗?”碎夜嗤笑,眼里带着晶盈与悲怆。
回到以前,可能吗?
已经不可能了!从他背叛自己起,他应该知道,他跟她,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以前那一层关系了。
“碎夜……”帝风脩上前,欲想攫住她的双手,却被碎夜敏捷的闪躲而开。令他难过的抬眸,乌瞳流转着悲怆与痛苦。
“因为你的背叛,令黑雪幻国从此消失;因为你的背叛,令黑雪幻国千千万万的子民被屠杀;因为你的背叛……令我……令我身陷此境……”碎夜越说,泪水便掉得越凶,最后,她朝跟前的男子愤怒的大吼出声,“你让我该如何原谅你,你让我该如何忘掉这一切跟你走?你让我该用着怎样的心情面对着你……”
一股刺麻扎上背,颀长而高大的身躯随之而颤动了一下,洁白的身影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的单薄和无助。
“我明白了……”帝风脩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微微发烫。一个转身便是消失在碎夜跟前。
碎夜怔愣住,瘦弱的身躯在江边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闭上眼,伸手擦去脸上的泪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恍若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令她的心如被撕裂般疼痛。
接近失魂落魄的往回银家的路走去,发现前路火光通天,附近的镇民更是通通地往前路跑去,有的人还带着一个木桶。
一股不安在碎夜心中急速腾起,碎夜随便拦住一个男子,问道:“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大伙儿如此惊慌的往那儿跑?”
“前面银大叔的医馆着火了,大家都赶着去帮忙灭火,不然会连续烧到这边的来的。”男子说着,看了看天色,随即便快速地往前方传来火光的地方奔去。
碎夜一怔,脸色大变,缓过神来便快速地往银家跑去。
银家的医馆可是挨着银家,若是医馆着火了,肯定会烧到银家的,而银璃和银大叔……
对,银大叔……
碎夜一口气都未喘地跑到银家门口时,银家已被烧掉了一半,医馆甚至已成了火海。
许多镇民都在帮忙泼水灭火,可今夜的风势有点大,任人怎么泼水救火都好,火势继续这么大。
“银璃……银大叔……”碎夜激动地想冲进银家,却被身边的几个镇民拉住。
“姑娘,火势太大了,别去……”
“是啊,这样的火势进去就等于送死。别去啊,姑娘……”
几个镇民好心劝道,看着如此大的火势,心里也难受也至极。
“方才有一个高大的男子也像你这般冲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姑娘,我看你就别白白送死了!”其中一个镇民叹息的道,脸上满是惋惜。只怕那一名男子是凶多吉少了。
碎夜闻言,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那是……
帝阎天……
莫名的,碎夜感觉到自己的脸已是湿漉一片。
“帝阎天……帝阎天……”嘴里轻噙着这三个字,心里如被火烧般着。
怎么可能?帝阎天怎么可能会为了救银大叔而葬身火海,他是那么的残酷,那么的无情,那么的骄傲的一个帝王,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仅救过自己的老百姓而去傻傻的牺牲自己那尊贵无比的性命……
对……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小璃……”
“小璃?”
“小璃你没在里面啊……”
“那太好了……但……”
蓦地,身后几个镇民传来一阵喧闹声,碎夜回过头,便看到那一抹娇小的身躯,只见她的神情有些呆滞,甚至好像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她只是有点失落的想回家时便从远处看到自己家的方向红光冲天,带着丝丝不安的小跑回来,就看到这一个场面。
她的家……
她爹的医馆,都成了火海。
这些火甚至将她的眼睛逼得发红,但眼眶也是干涸的溢不出泪水。
“银璃,银璃……”碎夜冲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多怕银璃出了什么事……
幸好,幸好……她没在家里,可银大叔却……
“慕容,我爹呢?”银璃像是回过神来般,猛地攫住碎夜的双肩,迫切的追问道:“我爹呢?慕容你见过我爹了吗?啊,见过他吗?”
“银璃……”碎夜心一紧,不敢言语。
反而她们身边围着的几个镇民出了声,“老银一直在医馆里……”
闻言,银璃疯了似的想冲进已成火海的医馆,但被碎夜紧紧的抱住,“银璃……”
紧紧地抱住银璃,碎夜的心如被刀割,任凭泪水肆意地涌出眼眶。
“爹……爹……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放开我……”银璃疯狂地想挣脱掉碎夜的双手,但无武功底子的她,这些力道对碎夜来说,还尚可以应付。
随意她根本挣脱不掉碎夜的双手,“放开我,慕容放开我,我爹还在里面,我爹还在里面啊……慕容……我要去救我爹啊,那个是我爹啊……”银璃凄凌的哭泣声重重地敲在在场每个镇民的心上,包括碎夜。
碎夜紧紧地抱住她,泪水自她紧闭的眼里溢出,帝阎天也在里边……“银璃别怕,别怕,我哥进去救你爹了,所以你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哥武功高强,他一定能救出你爹的,别怕……”
现下,她只能这样自己骗自己,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不是多么渴望帝阎天能死掉的吗?可为何当他中箭的时候要救他,为何现下他还在火场里时,她又担心他又觉得……莫名其妙的难过和心痛……
明明是想他死的,可却莫名其妙期盼他能够出来,莫名其妙的担心他,莫名其妙……
碎夜抱住银璃,一想到帝阎天还在里面,哭得说不出话。
“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啊,真的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蓦地,周围的镇民都纷纷看向火海那边,只见一抹高大的身躯横抱着一个中年男子出来。
见状,周围的镇民急忙围了上去。
“爹……”银璃见状,立即松开了碎夜,略带跄踉地冲上去。
碎夜也抬头看去,只见帝阎天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丝丝黑迹,左眼角下有一小处被烧伤,平日整齐的乌发有些凌乱,可神情有些沉重。
帝阎天眸里带着皮倦,一出来见镇民围上便有如瘫软地跪落在地上。然而银璃一冲上前就将自个儿的爹抱住。
“爹,爹……你感觉怎样了?爹……你应应我,我是小璃啊……”唤了一小阵子,怀中的父亲都无任何反应。银璃如求救般看向帝阎天,问道:“我爹怎么了?”
“当我发现你爹的时候,你爹已经吸入过多的浓烟而昏倒在地上。”帝阎天神色有些不对,像是在给予银璃一丝丝的心理准备。
其实他当时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回到银家,见银家起火,本是要冲进去找碎夜,但找遍了整个银家都不见着碎夜,心想是肯定逃出去了。正想离开,却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银南。
若是换做以往的他,那样无情的性格,他会将银南救出吗?即使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当时他想都未想便将银南抱起,就到处寻找能出去的路,即使粱柱被烧得倒下,他宁愿自己的身子挡住也不让他受伤……
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