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原本以为,自己去太学医馆的事,并无人知晓。却不曾想,回来之后,一路上但凡只要识得她的,都对她点头微笑。甚至有一两个村里的大户,平时不屑同别人来往的村人,也同样对程毅表示善意。
程毅原本不知是怎么回事,以为又是哪个大人物在自家等着她。之后见到村里的媒人李大姐才知道,原来她在太学医馆挂名成为坐诊医师的事早已传开。众人都对她很是佩服。
不是说太学医馆不为人所知吗?而经过李大姐的解释,程毅才知道,就是田家大户的田夫人将她的名声给传了出来。
这些大户虽然不与其他人走动,但大户人家自己之间就有一个小小的圈子,以至于程毅本村的人也知道一些。自然有一就有二,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村里人一提起程毅,无不为之自豪。
“李大姐,你有何事直接说吧!”这李大姐是程毅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偶然碰见的,经过她的一番介绍,程毅才知道村人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的原因。
但是见李大娘对她一番家长里短的瞎掰掰,程毅察觉到这李大姐其实是有事求她的。
李大姐正说到某一户的隐私事件说的起劲的时候,被程毅这样一打岔,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大姐有一个闺女,早就出嫁了,在婆家五年都没生男孩。原本亲家母都准备叫他儿子下休书,却不料一年之前她闺女竟突然传出喜讯。
李大姐想说的不是这事,他闺女有喜之后,自然是顺利诞下一子。讨得婆婆欢心,日子也好过许多。只不过在此之前,她闺女原本育有一女。男孩生出来之后,那女儿就无人照顾。
李大姐的女儿甚是不忍,便将这女孩托给李大姐照顾。也就是说,李大姐此时正照顾着自己的外孙女。
李大姐的儿子已经大了,却还未婚娶。所以家里就这外孙女一个小孩,李大姐疼得慌,到哪都带着她。不论是下地还是赶集,李大姐都带着自己的外孙女。
就前段时间吧,下地回来之后,那女娃子说自己咽喉疼痛,似乎是有东西在里面。李大姐自己瞧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看女娃照常吃喝,精神无异,便也没再搭理。
不料几天之后,问题就出现了,那女娃喉咙疼痛一段时间,近来一段时间竟然无声。怎么也说不出话。李大姐用了好些法子,让女娃子开口,那女孩就是不说话。
刚开始见女孩精神无异,只是不说话,李大娘仍未放在心上。然后接下来几天,她外孙女竟然连饭也不多吃了,稍微一点硬食就食不下咽,甚至呕吐。李大娘这才逐渐重视起来。原本以为女娃子是心里不高兴,不想说话,可见她吃饭时痛苦的样子。李大娘这才明白,女娃的喉咙当真是出问题了。
又想起前段时间,她曾说过自己咽喉疼痛,那时候李大娘并没重视,这才导致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李大娘万分悔恨,都怨她大意了。
而后李大娘带着她的外孙女看了好几个大夫,几位大夫都并未查出任何异常。只当是小孩子脾胃虚弱,不喜用膳,都只是给女娃子开了一些调理脾胃的药。
但是,至今为止,那女孩未能开口说话。眼看着她闺女又该来串门了,李大娘是焦急不已,她闺女若是见女儿被带成如此模样又该懊恼她了。
实在是无法,李大姐想到了程毅,这便寻了过来。李大姐的运气不错,程毅原本不在家,今天正好是她回家的日子。李大姐就这样撞上了。
听程毅发问李大姐便也不客气,“倒真是有个事儿想让你帮忙,我家小孩最近不知道是咋了,不爱说话,食不下咽。似乎是喉咙里有异物,可我平常仔细查看,也并未发现什么。
这不,我心里焦急,想着找你帮忙看看。程毅你现在得空了呗?可以的话就随我走一趟,若是不行,明日我带着小孩亲自上门。总之小孩都变瘦了,我这心里头呀,也担心。”
程毅见天色还早,李大姐拉着自己左拉右扯,不就是为了小孩嘛。如此,她便走一趟吧。
于是接下来程毅便为一位消瘦的小女孩检查了一番。的确,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是程毅却注意到,这小孩似乎喉咙里真有异物,正确点说,是食道里有东西。女娃一直在吞咽,可似乎又半天吞不下去。足见是有东西在食道里挡着。
程毅微声细语的引导着女孩,想让她开口发声,可女孩却始终摇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不舒服。
“你是发不了声音,不是不愿意发生对吧?”程毅问这女孩。
女孩已经五六岁了,能听懂话,立马点了点头。
“是喉咙里有东西吗?吃饭的时候感到异常困难,吞不下去对不对?”程毅又问到。
女孩的头顿时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指了指喉咙,表示很难受。
程毅大概猜到,女孩的食道里卡到了东西,导致女孩不愿发声,食不下咽。因为只要产生吞咽的动作,咽喉就会疼痛。
可仔细瞧着,从嘴里却看不见什么。看样子是在食道中部,这样的话就难了。在这古代没有仪器,也没有灯泡,实在是很难看清。
程毅看完之后,并没有立即下药。只是琢磨着自己得回去再造一套东西。不然以后遇见胃病之类的,也没法治疗。
“怎么样?这女娃她是怎么了?”
李大姐见程毅一脸凝重之色,便着急的问道。
“情况不妙,她的食道里卡了东西。得用外力将其取出来才行。不过程毅没有那种仪器,待程毅回去画图纸造一个,过几天再来给这女娃诊断吧。”
程毅说完,便背起了自己的药箱子准备离开。李大姐平常看大夫都只是见大夫写一张药方就了事。没听说过程毅所谓的什么仪器,听程毅这样说,便认为这女娃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程毅为了安慰她,故意托辞呢。
“你说的仪器到底是什么?这女娃该不会得了什么难治的病吧?程毅呀,咱都是熟人,你就给李大娘讲个实话。这女娃到底是怎么了?”
李大姐一脸苦色,着急的快要哭出来。
见李大姐这副模样,程毅知道他是误会了,耐心的解释到:
“你想多了,李大姐。女孩并没有多大的问题,主要就是喉咙里不小心塞了什么东西进去,卡在哪儿,吐不出吞不进,所以吃饭也困难,说话也困难。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待我回去呀,造个东西,过几天再来给这女娃把喉咙里的东西给取出来。李大姐莫要瞎想,程毅过几天还来呢!”
李大姐听着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嘴里却在嘟囔着,说什么不可能,李大姐记得自己也并未给,这女孩喂什么骨头鱼刺之类的食物。
那里会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呢?就那次下地之后回来,女孩就这样了。谁知道她是在外面偷吃了什么果子,搞到现在上不上下不下。
但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程毅又保证可以将其取出来,李大姐也算是安了心。能治就行,不然她可没法跟自己的闺女交代。
“那好吧,程毅你既然这样说了,大姐我便再多等几天。实在是没法子了,也就你有把握,其他大夫都说她可能是肠胃病。我倒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你可记得几天之后一定要再过来呀。不然我可没法跟她娘交代!”
程毅再三保证,李大姐这才放人。只是见到身旁的外孙女,内心又闪过一丝不忍,孩子都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等程毅回来了,还得再拖上几天。
“莫要再给它吃硬食,喝点流食,粥和米汤之类的就行。小孩子饿的快,可以多吃几餐。”程毅如此叮嘱着,然后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的道贺和赞美,这次没有李大姐的唠嗑,程毅只能一一回应对方。
“程毅回来了,听说你都成正式的医师了。是真的吗?”说这话的人也是同村的,看上去脸熟,程毅却不认识。
为了表示礼貌,程毅还是回答到:“不过是在太学医馆时修过一段时间,还未拿到医师证呢。”
“就这也是好样的,咱们都知道你拿到医师证,那不是迟早的问题嘛。听说你现在都已经是坐诊大夫了,证不证明的不过是个虚名。恭喜你了程毅,你以后可是前途无量啊!”
“借您吉言,程毅也希望如此!”
客气一番,程毅赶忙离开。
接下来又面对好几个这样道喜的人,对于他们的招呼声程毅只是点了点头,微笑示意。
也许是村里人的道贺声听多了,程毅竟然忘了,家里还有一只和自己势不两立的老母狼。
所以当程毅带着满腔热情地回到家时,看见孙氏那一张刻薄的脸,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呀,我的好儿媳,今天可总算是回家了。听说你都成为了坐诊大夫,我这破庙还容得下你吗?如此简陋的房子,你大概不想回来吧。今天是刮了哪阵风,把你这大人物又给吹回来了?”
一进门,孙氏略带嘲讽的话语像刀子一般向程毅飞来。
若不是原主脑子里完全没有关于本家的记忆,程毅着实不想进这屋子。无奈现在还没有她落脚的地方,就连平日的生活开支,都是靠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打赏才得以维持。
为了能在这家继续呆下去,程毅还没蠢到这种地步,直接跟孙氏互怼。这个家毕竟还是她依赖的地方,除了这儿,她无处可去。
所以面对孙氏的刻薄讽刺,程毅只能装作没听见。
走了一天的路,程毅有点疲惫,将自己略微的收拾了一下,没搭理孙氏,便直接进房了。
见程毅没搭理他,孙氏更是嚣张,大概也知道程毅的顾忌。孙氏说话也更加毫不留情:“怎么,怎么不敢反驳我了?平时一张嘴不是挺厉害的吗?以前掂刀的功夫去哪儿了?看样子你还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也知道自己无处可去了吧。
平时白吃白住,尽往外跑,也不知道赚个银两回来,倒是只为自己赚个好名声。说起来是我儿媳,到从来不知道孝顺我!
程毅呀,看你将自己养的如此水灵,可别是借着大夫的名号在外面找了个姘头。女子在外行医本来就不容易,可别真做下什么丑事不敢说出来。
若是好好跟我讲,我还能帮你遮掩一下,不然东窗事发了,可别怪我不讲婆媳情分。”
程毅原本是忍耐着,却听孙氏又在这乱嚼舌根,言语中满是她不守妇道,在外勾三搭四,找姘头。
程毅内心升起一股无名火,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但凡好一点,她就会胡乱猜测。若是稍微长得好看一点,则说话更是难听。
在这些人的眼里,永远看不到她默默的努力付出,永远看不到她的艰辛,只会把一切东西都归根于结交了一个好男人。
程毅动了动嘴,正准备反驳,徐芳芳又从屋内走出,接过孙氏的话。
“娘,看你操的这是什么心,这贱人长了一张狐媚的脸,下一次就跟一位官爷眉来眼去的。分明是,关系非浅,他若真是在外面找姘头,哪轮的到你我置喙。
再说了,她现在已经是坐诊大夫了,又哪能瞧的起咱这破屋子,迟早还是得从这屋子里出去吧。你就别老是操心,想让她再嫁,指不定人家背地里早就为自己打算好了呢。
本来就一副浪荡的性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丝毫不把您放在眼里,要我看,这家迟早也容不下她这尊大佛。看她那副清冷的样子,话说多了,她指定在心里骂着咱俩呢。”
程毅一个略带杀意的眼神向徐芳芳投了过去,这个徐芳芳分明是没事找事。听她这话是非常嫉妒,也对,她一直对安定王不死心呢。
不过程毅不明白了,她打他的主意,为什么要扯到她的头上。安定王不正眼瞧她,又能怨到她身上吗?说起来是谁不守妇道,徐芳芳自己有丈夫,却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这才是真正的水性杨花吧。
程毅正准备拿这事来攻击徐芳芳,那孙氏倒是跟着和起来。
“敢情我这是瞎操心了呀,也对,人家有个官爷在那顶着呢。不过我丑话放在这儿,你在家里一天,便一天是我孙氏的儿媳,就必须得听我的话。让你干什么就干啥,吩咐的事该做的得做完。
你嫂子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了,你不在家,所有的活都是她干。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收收心,把家里的活干上,菜园的菜,猪栏里的猪,该看的看该喂的喂,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擦擦。别老是一副高高在上不理人的样子,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到家里来了不还是照样得吃喝。你既不愿交银两,那就多干点活吧。
小贱人,听懂了吗?”
程毅这段时间手头上有点紧,自然是没法上交银两。不过程毅也知道,对于孙氏这种人而言,你越是卑躬屈膝,她越是看不起你,你给她银两,她只会胃口越来越大,永远都不满足。既然如此,为了耳根清净,她就不妨干点活好了。
程毅忍受着孙氏的尖刻,轻声的回答到:“是,儿媳明白!”
程毅的温顺,让孙氏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不起任何波澜。孙氏的火气没处发,冷冷的哼了一声进了自己的屋子。
倒是徐芳芳仍在跟程毅对峙着,徐芳芳已经彻底不掩饰自己对程毅的厌恶。见程毅如此忍气吞声,言语更是得意:
“程毅呀,这次回来性子倒是收了不少。怎么跟那官员闹翻了?不然你怎么会舍得回来呢。太学医馆好玩吗?就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拿到医师证了?
看你小脸滋润的,白里透红,气色甚好。这样子可不像是去学医呀,倒像是……”徐芳芳说到半中半停了下来,故意将话停在那儿,隐藏的话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