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把班上的同学分成了四人一个小组，程毅和航以及两个女生分到了一组。班主任叫自由分配座位，那两个女生偏偏是要坐在一起，程毅只好和航坐一起。
航上课的时候都不认真听课，程毅每天都话很少。航总是喜欢逗他说话，刚开始的时候程毅话仅仅说几个字，就像是一个不会连词成句的孩子，说话还会吞吞吐吐。时间慢慢变旧了不知不觉程毅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有一次，下课十分钟的时候，航把自己新买的两瓶修正液打开，想要把两瓶改正液相互倒在一起，整成一瓶。其他同学在桌子边玩来玩去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改正液，一不小心就倒在了程毅的书包上。周围的人一溜烟就跑了，继续打闹，航差点就要跑过去同他们厮打一顿。
一看见程毅的书包全是白色的液体在流，一大圈的改正液盖住了原来的紫色布，看着是多么的不相称，他吓得赶紧用纸来擦，程毅很平淡地说，没关系，不用擦了。
航说，要不中午的时候，我把你书包带回家洗，下午就干了，给你带过来。
程毅想了想，他觉得自己的书包太脏了，他想象着航的妈妈替他洗的时候，看见盆里都是黑乎乎的污渍，那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
两个人一早上都没有怎么说话，航忙着和其他人打闹，程毅却一个人闷闷不乐，始终是一副不开心的阳样子，心事重重，航也不想去打扰他，认为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了。
程毅拒绝了航的请求，航怕他生气，下午买了很多的棒棒糖来给他吃。
航说，给你糖。他伸出了自己手上的糖，递给程毅。
他说，我又不是小孩，我不吃。
他说，你怎么不小，长得那么小个，你就是这个班里最小的。
程毅一直不敢接他的糖，航就直接放在他的书上，发出了一声砰的声音，这确实把程毅吓到了。他看了程毅一眼，然后又用书把糖给盖住。之后就离开座位，跑到几个男孩子那里，和他们肩并肩地开始挨打，嘻嘻闹闹。
程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很快乐，第一次被一个人对自己好，原来是心里充满了蜜糖的感觉，似乎整个人都涂满了蜂蜜，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多了，看到其他人都会甜甜一笑。
小学生一看到男生对女生好都特怕被别人误解，于是航把自己的糖都分给了其他人。程毅其实没有生航的气。
从那个时候程毅上课经常提醒航不要睡觉。
程毅记得很清楚的就是有一年冬天，程毅住在学校里，学校没有暖气，热水，条件很差。程毅长了冻疮。手脚都长，一走路的时候脚都是疼的，但是，他要装得一点都不痛，忍者疼痛用力地踩地上，他的走姿和别人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的手是那么的肥肿，手巴掌变得很大，一看都觉得很丑。航看到了就问怎么了，他没有解释，只是说，你能不能用你的笔扎我的手，这样我会觉得很舒服。
航很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眸，看了看那一根根红肿的手指头，摇了摇头。他的心里似乎有点难过，对程毅的同情。
程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似乎是在地狱里走了一番一样。程毅自己拿起桌子上的笔狠狠地扎了自己的手，手指头遗留下笔墨。
程毅抬起头看见航一脸的惊讶，而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坚定，好像在说，你不帮我，我也可以自己来。
航其实很心疼这个女孩，虽然不知道程毅太多的事，但是他总觉得他很令人焦心。可能他从别人口中听说，程毅是一个乡下女孩进城读书很不容易之类的。
每一个住校生父母都会来开家长会，但是程毅的父母从来没有来开家长会。航知道程毅有自己的伤心事。
毕竟那么冷的天，一个女孩子在外，没有棉鞋穿，没有任何保暖的东西，个子又那么小，整天都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孩（程毅确实营养不良）。
航那个时候很想帮助程毅，他想给他每一个热水袋，但是他不敢，因为他怕其他人会嘲笑他。
一个十几岁不到的少年，因为胆小，他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想要的女孩，不知道长大以后的航想起这件事是怎么想，可能他已经忘记了程毅。
程毅在班上好像只和航话多，他在下课时会主动和航说话，对了一些关于航的事情。他的事情只有去哪里打架，或者去哪里玩。
程毅的烦心事是什么呢，好像没有，程毅那个时候不懂父母的感情，就算他们吵架了，自己也不在场根本听不见嘈杂的声音。他也不担心成绩，数学，英语不好，只有语文好。在程毅的眼里语文好就代表一切都好。
程毅只是害怕别人嘲笑他贫穷，害怕别人笑话他是乡下丫头。
他开始学习城里人讲话的语调，让别人以为他是一个城里的人，这样不会因为说话带有乡下的口音，被同学们嘲笑，感到很难过。
程毅那个时候只是想和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不错的家境，有和别人一样的心情，谁也不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不能揭穿他，这会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程毅的记忆还有他的模样，他永远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整天嘻嘻哈哈玩乐，他就像一个没有困扰的少年。
但是航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心事吗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难处，包括航，那个时候的他是那么的酷，依旧有很多的问题在困扰他。
男生似乎有自己的洞窟，一旦遇到很难受的事情，就会自己躲起来，然后不说话，很沉默。那不是一种逃避，而是对待生活的反思，考虑办法。等到想明白了就会自己走出来，一切又是明了。
那天艳阳高照，小县城里的天气慢慢变得闷热起来，树上的知了一直叫个不停。路上行走的人都会感到阵阵热意窜上脸上。闷热的天气总会给人带来了不少的烦躁，需要一阵阵凉意的风来吹那一颗燥热的心儿。
航这一天没有来上课，程毅坐在座位上苦苦冥想，他去了哪里他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的行踪，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这样的人失踪法在小学生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做得到了。
班上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一天是跑到哪点哦他一天就是喜欢乱跑，谁都不会拦住他的。只有几个同学在闲谈关于航的事情。
下午的课终于结束了，程毅一下午都没有认真听讲，心里面一直在担心航，害怕他一去就不会回来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两次了，可那一颗心总是会忐忑不安。
班上的同学陆续回家了，教室里一会儿就空荡荡了，只有打扫卫生的值日生在教室里面打扫。程毅没有马上回宿舍，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
他留在教室里把作业做完，还帮忙值日生把教室大打扫了，直到所有的同学都走了，程毅依旧坐着作业。有时看看天上的白云，天上的白云有些模糊成了一团，好像是什么形状，仔细一看像一匹马在奔跑的马儿，一转眼慢慢地散了原来的样子。
当他看天上的云眼睛开始疲劳的时候，航，闯了进来。门口突然站着一个人，教室里忽然暗了下来，程毅回头一看，所有的阳光都打在他的身上，洋洋洒洒的光芒好像要把他吞没了，他的脸，眼睛，头发在午后的阳光里闪闪烁烁，仿佛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的头发全都湿了，细发还带有点点的汗珠子，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他的脸上表情是充满了倦意，没有一点儿的神气。他一身的牛仔衣服都铺满了灰尘，好像是从哪里打滚一样，有一些地方还出现了破洞，就像是被哪里刮划烂了一样。他的双眼无力，很空，没有了往日的无限精灵，活力。
程毅问，发生了什么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啊
航看了他一眼，双眼疲倦，什么也没有多说。但不知为何，程毅，隐约看到他眼神里的烦感。程毅会胡思乱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了航
航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坐在桌子上，看着街上上的人来人往，心里突然感觉到无限的伤感。他今天和朋友们一起去打架，但是很无奈他们输了。
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本来可以用啤酒瓶打伤对方的头，可是，偏偏有个人用脚绊倒了他。再加上他一整天没有吃饭，没有力气。
一想到这些他真的气得要死，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烟，打火机打了几下，燃起了几束火苗，烟悄然点上，有淡淡的烟飘了出来。
一缕缕的烟从他的口，鼻子里飘了出来，他好像是一个会飘烟的机器，会散发出烟气，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程毅，一直在看着航，他抽烟的动作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他没有想过一个男孩子抽烟的姿态可以那么美，他和他就像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他是带着烟雾的少年，他是来自纯净水的世界。
他不知道航遇到什么事，一猜一定是不好的事。
程毅走过去，扭头看航一脸闷闷不乐的，他不敢说什么，也静静地坐在桌子上，看着他，陪着他。
烟的气味弥漫了整间教室，他味道了刺鼻的烟味，也吸下他呼出的烟，慢慢进入了肺腑，他没有觉得烟是一种书上说的害物，反而觉得有点清香，淡淡的香味。
一会儿航把烟头捻灭，放在窗子边。
他说，程毅，以后你不要问我的事情，我觉得很烦，我问了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毅听到了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心里像是掉了心一样，脑子突然变得空空的，没有一点儿思绪，身体变得好紧张，好紧张。
程毅说，没有，我们只是同桌。
可是，我听说他们一直在说你喜欢我。
他们胡说八道而已。
这样也好，你不要喜欢我，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为什么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觉得你……挺好的。后面这句话程毅说得很小心，害怕被航听到了，可能又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说完，航就走了，他匆匆忙忙地下了楼，他身上的烟味飘过了程毅的身边。
程毅，突然有点想哭，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感到很难受。难道是因为航刚刚那一句话吗？他心里确实对航存在着好感，刚听他这一番话心里不禁有些伤心，航似乎在默默地推开他，有一种航就要远离他的感觉。
他跑到走廊看航的背影，他才发现天空下雨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他有点儿担心航，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帮他。
他看见航在雨中的身影，他没有往前跑，反而慢慢地走，他不明白航为什么可以这样从容。
航走出了校门，它浅色的牛仔衣在雨中变得很深，慢慢地跃入眼中。
程毅收拾了自己的课本，他要走的时候，去拿了航的吸过烟的烟头，烟头被雨打湿了，他紧紧放在手中捏着。然后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烟味沁入心间。
后来，程毅明白了烟真的有解放人内心的疲劳之感。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这种烟草味，会疯狂地需要它们对自己的医疗。
他用嘴咬住那烟头，感觉到烟头有些软软的，还有一点点的湿漉漉，他知道这是航的口水，同时喜欢这种温湿的感觉，似乎这样就与航接吻了。
航的烟头激起了程毅对烟的感觉，他可想尝试吸烟，可惜他没钱买烟，更重要的是他不敢抽，害怕被人发现。
程毅只是很怕他一直以来乖乖女的形象被破坏了，他的骨子里很多东西还是和航一模一样，只是他没有认真去接触这些东西。
程毅曾想要是自己也像航那样，会不会快乐许多，不会那么压抑。
他走回宿舍时，没有雨伞可撑他一直在雨中跑，闭着眼睛跑，踮起脚尖跑，似乎很怕地上的雨水会弄湿了鞋子。
当然程毅虽然也一直在跑，但是雨终究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头，还有衣服。雨水嘀嗒嘀嗒地响，好像在弹一曲乐曲，这样的音乐不知为何听起来是多么的感伤，内心的一刹那之间被踩了一脚，狠狠地疼痛了。
程毅回到宿舍只能换勉强干净的衣服来穿，他翻箱倒柜没有找到一件鲜艳色彩的衣服，总听人说只要雨后穿一些美丽的衣服就会带来好运。
程毅没有这些好运，无奈之下就把那些脏衣服晾在杆子上，一件件衣服随风飘动，散发了短短的雨水的气味，在朦胧之间会闻到了丝丝的烟草味。
风一阵阵吹过时，程毅仿佛闻到了丝丝的烟味，他害怕被人闻到，又把衣服放在桶里，还用桶盖把它们死死关着，生怕一出来就有人发现。
他和航不一样，航可以很慢地在雨中走路，但是程毅不可以，他需要跑，跑到没有雨的地方。程毅后来才明白航一生都在受苦，他也在受苦，可是，他只是一段安稳，一段流浪，一直这样反反复复地生活。
流浪在这念头开始在程毅的脑海里萌发了，他似乎听到了命运在悄悄地召唤他，把他带到远方，像蒲公英随风离开自己的出生地。
早上来教室的时候，程毅看见自己旁边的座位没有人，他知道航又没有来了。一下子整颗心变得空落落的，好像是缺了一口，不知道该怎么去填补那一块黑洞。
他听见班上的同学说，航去了医院，他被打伤了，手臂被刀子划伤。班上的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这些纷杂的话语总会让他感到十分的难过，不知道自己到底去做什么，不知所措。
程毅一听到心里不禁一颤，原来这就是航一直不开心的事。他这样的男孩子都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打击，他心里面的落差一定很大，接受不了现实。
同学们都在议论航，航是一个小混混，整天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玩乐，偶尔还会打架，他打架的范围很广泛，从这一座城市到另外一座城市，社会上的人都认识他，一到哪里都有人请他吃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