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祁瑶心头一凛，下意识运转灵力，随着感受到从前磅礴汹涌的灵力此刻如涓涓细流，她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蔺千这才又苦笑着，朝她伸出一只手，“不用试了，走吧，我的师姐。”
他伸手叫得极为自然，眼神也很真挚，语气淡淡的，似乎很无奈。
路祁瑶看着他伸出的手，袖袍中手指微动，迟疑了一下，又缩了回来，“没伤没残的，不用你扶。”
蔺千轻笑了一下，满是无奈，“是扶我……”
路祁瑶拂然望去，上下打量他一番，除了胳膊满是血，也不见得有其他的伤。
她冷笑了一下，“你是瘸了吗？”
蔺千叹了口气，仍是淡淡笑着，无奈道，“不指望你了……”
路祁瑶:“……”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在蔺千转身之时便伸手过去，感受自己托着的那种宽大温热的手掌微微一颤，路祁瑶讥笑道，“不指望我，你这半死不活的残样能竖着走出莽苍山?”
两人慢慢绕着崖壁底部走着，路祁瑶感觉到自己扶着的这个劲瘦身躯似乎在发抖，她皱了一下眉，问道，“你还有其他的伤?”
蔺千还是淡淡笑道，“死不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自己那一点点伤势无足轻重，眼睛只盯着前方，脚下一步一步踏地稳妥。
“师姐，”蔺千募地轻笑了一下，打趣道，“要是真同我死在此处，你别嫌弃啊。”
“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路祁瑶说这话时，眸色复杂，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趁他伤重将他一剑封喉的画面。
扶着蔺千的手一颤，她募地浑身战栗，冷汗涔涔。
杀了他，真的至于吗？毕竟此世他未曾伤我分毫。
可是，留着他，便是埋祸。
在结界外，他双目赤红，周身黑雾环绕，分明是入魔的趋势，再对他心软，只怕会给整个楚门埋祸。
手指又不自觉地收紧，蔺千感受到她的微小动作，微微侧过头，“师姐，想什么呢？”
募地抬头，少年透亮的瑞风眼纯澈亮洁，不染杂色，望向她的眼神虔诚又恭敬。
路祁瑶怔愣了一下，才木木摇头，掩饰地笑了一下，“无事……”
绕着崖壁走了很大一圈，两人最终走到一片空地，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先前所在并非崖底，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而所谓深不见底的漆黑崖底，也只是整个山头经黑雾笼罩，不见天日。
黑雾已经悉数腾到了上空，依附着结界，似乎只等结界一破便往外奔涌而去。
他们此刻所在，才是真正的莽苍山头。极目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俱是荒凉岩块，地面像是经千万年冽风吹裂。
表层已经有些松动，踩在上面，就有一层石块皮褪下，几步下来，灰尘四起。
蔺千忽然顿住脚，扬起头，淡淡道，“师姐，你看那边。”
路祁瑶循着他目光望去，他们左前方的黑雾中，隐隐闪着一簇亮光。
“这是……”
路祁瑶疑惑开口，话未说完，只觉脑子里忽然什么断了。
她脚下顿住，心跳突然止了一般，整个人僵立原地。
她长睫下瞳眸微颤，满是不可思议地大睁着，同时心里鼓声大作，忽然紧张起来。
作为月照族圣主，她一眼便认出，这是……月照族羽翅发出的光耀。
蔺千许是觉得她在害怕所以没再往前走，便转头朝她温声道，“师姐，你先藏起来，我去看看。”
“站住！”
路祁瑶忽然紧绷起来，下意识就要阻止他靠近那团光亮，直接脱口而出站住二字。
话头里的剑拔弩张之势显而易见，蔺千怔愣止住脚步，愕然回头看她，“师姐?”
他很明显感受到了师姐这一声厉喝中藏着的惶恐不安，但，似乎还有杀气。
只见路祁瑶柳眉倒竖，浅色琉璃眼剔如薄冰，却似要迸溅出火光，骇然圆睁着，闪着泠泠锋芒。
“不许过去！”她冷冷开口，神情肃冷。
记忆中的那些血腥，绝望夹杂着无边的凄厉嘶叫声回涌而来。
自重生以来，她从不敢去回忆的那段彻骨寒凉，终归在此刻，她同族再度出现的这一刻，汹涌而至。
路祁瑶抽了一口凉气，快要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莽苍山内数百年来不经人迹的腐败衰颓气息，还有阵阵透骨凉意自崖缝中渗出。
一如当年的弱水冰湖，冰冷彻骨。
恍如回到前世的弱水湖畔，数十月照族齐聚于冰冷湖面，皎洁羽翅闪着熠熠光辉，在月辉照耀下明如荧镜的湖面，璀璨夺目。
那群夜空下通体闪着洁白微光的羽民，一个个恍若圣洁的精灵，悉数遥遥转身，见她落地，无不恭敬跪拜，尊她一声“圣主”。
眼下，她的同族就在不远的地方，同族间的羽翼闪烁皎洁微光，似乎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呼唤她。
她潜藏两世，终于……又见到了他们。她两世的牵恋，两世羁绊，今就在此。
相距不远，但，尤隔重山。
路祁瑶沉眼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玄衣少年，虽面色不动，波澜不惊，然而已是心如擂鼓。
毕竟……前世她的同族皆是因他而死……
宽大素白广袖中的手骤然捏紧成拳，袖袍遮掩下，十指的指尖闪过微不可察的微光。
她灵力在莽苍山内受限，然而作为月照族的法力却似乎在凝聚丹府，身上的其他封印隐隐有被冲破的趋势。
“怎么了？”蔺千茫然开口，不知所措。
路祁瑶面色沉凝，并不开口，只往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拦在他身前。
蔺千更是不解，疑惑道，“师姐是知道那边有什么吗？”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莽苍山内的邪祟，毕竟从藏书阁内翻阅了不少古籍，他多少还记得古籍上记载，百余年前秦诺圣主在此立下层层封印将数千邪灵阻绝于此。
蔺千见路祁瑶这架势，自是以为她又要独当一面，因此心下紧张起来。
岂料，路祁瑶只厉声回道，“没有！”
神情肃冷，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