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忽然被蔺千抓住了，路祁瑶惊了一下，黑雾中，什么都看不清。
忽而，眼前似乎有灵光一闪，她浑身紧绷着，刚想召剑，结果眼前场景瞬时一变。
再睁眼时，眼前忽地明亮了一些，入目即是一片漆黑的崖壁，崖壁上爬满了盘根交错的深褐色藤蔓。
而她此时坐着的，也非结界边缘，而是一块光秃秃的巨大岩石。
身旁，是衣衫染血，薄唇失色，脸色苍白的蔺千。
他看上去伤得极重，手臂已经止住了血，但隐隐看去似乎还有内伤。
路祁瑶微微睁大了双眼，疑惑道，“你而今如何了?”
蔺千神情冷淡，轻轻摇头，微弱无力道，“无碍……”
路祁瑶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蔺千抬眸看了一眼她，又道，“我方才感知到魅妖正朝结界靠近，因此使了千里遁行，此间……估计是结界之内……”
他说话的嗓音十分沙哑，气若游丝，路祁瑶听得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惊慌。
似乎是看出来路祁瑶在想什么，蔺千艰难抿出一个笑，道，“我调息片刻即刻，师姐无需担心……”
路祁瑶微微点了一下头，蔺千修习过药疗术，自身便是医者，他既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多问，不然显得自己有多在乎他。
沉默半晌，她又抬眼环视一圈四周，半壁皆是黑色藤蔓的崖壁不见顶端，他们此刻似乎是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悬崖底部。
此间阴暗得如临长夜，上空黑雾如同团团阴云，遮蔽了所有光线。
路祁瑶疑惑道，“这便是莽苍山内?果真阴森可怖，妖气浓重。”
蔺千似乎是入定了，正闭着眼帘，一动不动坐着，并没有回她话。
路祁瑶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玄衣少年面颊清瘦，纤细浓密如同蒲羽的长睫毛垂落下来，剑眉下的瑞风眼紧闭。
他淡薄的唇瓣微抿着，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还是看上去憔悴不堪。
路祁瑶看着他，一时心情复杂。
这是他第几次救她了?数不清了……
分明，她才是能力更强的那一个，可每次身陷囹圄之时，偏偏总是他来救。
两人面对着面，坐得很近，路祁瑶看着那张清俊又憔悴的清瘦面颊，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不多想了……修习之人，成日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路祁瑶站起身，抚顺衣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神色。
她抬头望了一眼崖壁，随即疑惑，此间果真是莽苍山之内吗？
苏棠分明说，当初与越尘结过血契的人才能进入，她之前明明是进不了的，方才却是一摔摔了进来。
路祁瑶回想两人扑倒的刹那自己所见之景，试图从那一瞬间找出端倪。
忽地想起手腕上闪过的那道金光，路祁瑶有些迟疑地抬手，看了一眼，确定身后的蔺千仍阖着眼帘，她才缓缓掀起衣袖。
素净广袖掀下，露出羊脂玉一般白皙的一截手腕，路祁瑶凝目望去，白皙的手腕上，染着一些血渍，一朵红艳荼靡的血色红莲印记赫然映入眼帘。
她神情平静，平淡地如同一潭死水的秋瞳中不荡起半丝涟漪，但心下已然大惊。
她的封灵印……竟然真的破了……
怎么破的？
路祁瑶黛眉微蹙，回想着摔入结界的那个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封灵印，为何会破?
忽然间，思绪一滞，脑海里的画面停留在那个血迹斑驳的手臂上，路祁瑶猛然掀开眼帘。
她愕然回头，凌厉目光落到安静祥和闭目打坐的少年身上。
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路祁瑶走过去，妄图从蔺千身上找出端倪。
他在外头与苏棠交战时，周身裹着黑雾，双眼猩红，而今看来，却与从前毫无异样。
黑雾不知何时散去了，只剩一袭染血玄衣，赤红双瞳也早在他先前同她回话时便褪去了血色。
路祁瑶疑惑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倘若她能入结界是因为这个封印解开了，那蔺千又是为何能进来?
还有，她的封灵印，究竟因何解开的?为何单单解开了封灵印她便能进来了?
她的封灵印，乃是幼时救她性命的黑衣男子所下，缘何今日被蔺千的血给解开了?
她缓缓在蔺千面前单腿屈膝蹲下，两手搭在膝盖上面，审视般打量起蔺千来。
蔺千，活了两世，我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
而今想来，你前世入魔也尽是端倪。
且不说你究竟有没有偷习禁术，区区凌云擂第二名，即便入魔了，也不应该有能力率领魔族大军。
所谓魔族大军从何而来?
不论上一世还是此世，除了传说中的怨灵阴兵，楚门之中从未听说过有魔族。
你当时集结的数万大军，究竟是什么？
似乎是感知到了路祁瑶心中所想，蔺千缓缓掀起眼帘。一睁眼，便对上了路祁瑶冰冷凛冽的眼神。
蔺千剑眉微挑，似是不解，“师姐?”
他嗓音较之于先前更亮了些，看来恢复得不错，路祁瑶不动声色地垂手，袖袍滑落，立即将那枚小小的血色红莲掩了。
她缓缓起身，保持着戒备，试探一般问道，“你好了？”
蔺千苦笑了一下，“死不了。”
说罢他也抬眼环视一周，但比路祁瑶淡定得多，也许是伤势所致，他反应不算大，只道，“原来莽苍山内是这般景象。”
路祁瑶试探道，“不是说只有结过血契方可进入吗？你果真确定此间是莽苍山?”
蔺千只摇头，淡淡道，“或许还有他法也未可知，苏棠说的话，未必全然可信。”
路祁瑶看他一眼，他面色很平静，说这话时，似乎还压制着愠怒。
路祁瑶没想太多，只道，看来他也不清楚。
“去找找出路吧，莽苍山内邪祟横行，此间若再遇妖邪，怕是性命难保。”
路祁瑶疑惑看着他，一时不能理解他此言何意。
却听蔺千苦笑了一下，极为平静开口，“此间灵力受阻，我的功力已经不剩两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