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第二天破天荒没有去上班。
因为,我们家来了个客人——冯建国。
一个三十六岁,已经死了两个老婆的男人。
二姐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不肯出门,我爸倒向他道歉。
他们喝了不少酒,我爸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了院子。
回来隔着门一顿臭骂:“你知道冯建国是什么人吗?李庄的村支书!家里有钱得很!你还敢给老子甩脸子?”
但显然,我爸今天并不很生气,他骂了几句就走了。
我在他们房门口看见他俩在点钱。
我妈说:“冯建国不愧是万元户,彩礼给了三千!”
三千块,爸妈就把二姐给卖了。
我捂着胸口,害怕哪天他们也这样把我给卖了。
二姐从此就很少笑了。
爸妈和冯建国挑了个好日子,说是下半年的十月初十不错,准备到时候摆酒请客。
这段时间,二姐也不出去干活了,成天要么坐在窗前,要么坐在院子里发呆。
八月初,我妈吃早饭的时候总是想吐,我爸陪着她去查了查,说是怀孕了。
他们很开心。
家里有两桩喜事,他们都不怎么打我了。
八月十五的时候,我爸陪着我妈去了个神婆那里,说是让她摸摸看是男是女。
我悄悄跟了过去。
那个神婆是个瞎子,我爸妈对她很客气,一进门就勾着腰赔着笑。
她都看不见,再赔笑有什么用?
我看了一眼神龛上摆放的泥塑菩萨,心想:也许他们不是笑给神婆看的,应该是笑给菩萨看的。
神婆在我妈的肚子上摸了摸,念了几句咒语,又替她把了脉。
然后就默不作声地掐起手指来。
“活菩萨,我们都流掉了七个女孩了,这次这个,该是个男娃了吧?”
我爸那小心的样子,看得我心里堵得慌。
原来他们打掉了七个女娃!
“嗯,调理得好,准能是个男孩。”神婆说。
“怎么调理?”我爸问。
“定期到菩萨这里来取药,回去煎水喝。”
爸妈付了钱,拿了药,千恩万谢地走了出来。见我站在巷子里,朝我瞪了一眼:“走走走,一边儿玩去!”
我去找了黑狗,把这事和他说了,黑狗啧了一声:“重男轻女,啧。”
傻子见我和黑狗在那里说悄悄话,走到我们面前啐了一口:“呸!打死你!打死你!!”
黑狗是我们这片的老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他横眉瞪了傻子一眼:“你打谁?!”
傻子被他蛮横的样子吓到了,指指我:“打他!”
“特么他是我小弟,你敢打他?!”黑狗怒了,“陈三,老大今天给你出口恶气!”
然后,黑狗就一拳头揍向了傻子的鼻子。
真痛快啊!
我从来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
旁边两个小兄弟见黑狗出手,也围了上去。
我捏紧了拳头,心里痒得很。终于也忍不住,上去狠狠揍了他两拳。
还不够,再狠狠踢两脚。
死傻子,叫你每次告状!叫你老说打死我!叫你陷害我!!打死你个死傻子!!
直打得傻子蜷缩在地上嗷嗷直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