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枚2023-06-28 11:003,005

  

  “扎西,你究竟是什么人?”躺在黑暗中,听着帐篷外面狂风呼啸,裴显忍不住问:“你跟你口中所说的恶魔有点关系吧?”

  “你是说西亚尔?”扎西在黑暗中微笑,眼睛熠熠闪亮。“应该算是吧。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人家让你不要相信我吧?因为我是从喇尔扎措来的。因为在喇尔扎措,恶魔西亚尔是我们的神。”

  “呃?”裴显倒真得有点胡涂了,“你是说恶魔,是神?”继而一笑:“这说法倒很有哲理呀,神和魔本来就只有一线之隔嘛。”

  扎西的眼中忽然光华闪动,“你这么认为吗?裴显,你真得这么看?”

  “喂喂,别这么认真好不好?”裴显讪笑:“我不信鬼神的,这你应该知道嘛。不过我的确觉得所谓善恶呀,所谓神魔呀,都不过一线之隔,差别不大的。怎么?你干吗这么激动?”

  “你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扎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我告诉你了,我是来自喇尔扎措的。”

  “嗯,那是什么地方?”

  “你一定听说过当惹雍湖吧?喇尔扎措就是受当惹雍女神贡觉玛护佑的部落。而这里的恶魔西亚尔,原本也是我们的守护神,贡觉玛的哥哥。别的人不敢来这里,因为这里是恶魔横行的地方。可是我不怕,因为我是喇尔扎措人,西亚尔不会伤害我的。”

  “等等,等等,”裴显打断他,“我有点胡涂了,你说的西亚尔,他是你们的山神,怎么又成了这里的恶魔?”

  扎西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是一个流传了千年的传说,达尔果山的第八个兄弟西亚尔,爱上了喇尔扎措的公主流云尼玛,神界的光芒被凡世的红尘所沾染,因而触怒了天神和念青唐古拉,被放逐到了这里。”

  “所以他就成了恶魔?”裴显轻声问。扎西说话的口吻平淡,停在他的耳朵里,却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隐隐的,似乎他在心底相信,将要听到的,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扎西却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西亚尔成了恶魔。”

  有什么东西簌簌落在帐篷顶上,压得整个帐篷一阵摇晃。扎西盯着顶上,说:“下雪了,说不定不等风雪过去,我们就会被大雪埋掉。”

  裴显倒是毫不担心,“没关系,这顶帐篷密封很好,被雪埋起来反倒帮助我们保暖。”他现在更关心西亚尔的故事,追问道:“中间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扎西侧头去看他,虽然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来:“传说中,流云尼玛,就是那个与西亚尔相爱的公主,为了部族的复兴,去了拉萨,嫁给当时的权相,却被族人出卖,成为念青唐古拉脚下祭台上的祭品。而西亚尔因为救援不及大开杀戒,被念青唐古拉放逐到了这里,成为恶魔。”他顿了顿,强调道:“传说中,是这个样子的。”

  裴显是多聪明的人,立即听出他的话外音来,“难道事实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裴显,我不知道。”扎西语气惆怅,“只是西亚尔是天神的孩子,又是格萨尔王的亲传弟子,他是神。神和魔之间那道线,他究竟是如何轻易跨过去的,我不知道。”

  风呼啸着,寒气从地底向上泛,丝丝缕缕侵入睡袋。裴显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想要避开那股寒冷的感觉,却又有点无能为力。“好冷,有酒吗?”

  扎西递过来水壶,“我们那里产的青稞酒。喇尔扎措是高原上的江南,青稞长得好,酒也香。”

  青稞酒烈,裴显自知酒量平平,只小口抿着喝了一点驱寒,然而酒气还是只冲脑门轰去。“好烈的酒。”他的脸有些发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们真地相信那些传说吗?什么神呀魔的,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不知道得还以为是历史系的学者在研究历史悬案呢。”

  “不能不信呀。”扎西咕咚一口吞下一大口酒,“前些年,我们找了一千多年的流云的转世就出现了。”

  “什么?!”

  “嘿,”扎西在黑暗中想象着裴显吃惊的样子,有些得意,“要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能这么靠近大雪山?要知道原先这里的风力可是能把一头牦牛生生撕裂的。”

  裴显摇摇头,徒劳地想要让自己的脑袋清楚一点,“转世?真有这种事情?”

  “是呀,真的是转世。连贡觉玛女神也认可了,是流云尼玛的转世,把她送到这里来了。一千多年呀,西亚尔在这里等了一千多年的人。”

  “我不信!”裴显直觉地摇头。他是学科学的人,总觉得连这样的事情都能信的话,对科学是一种亵渎。

  扎西却似乎是酒力上来了,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说下去:“其实很多族人都不相信的。当年念青唐古拉的苛刑,让流云尼玛魂飞魄散,永世不的超生,谁能想到她到底还是回来了。那要多强烈的念力,才能历经千年想起前世呀。”

  “越说越匪夷所思了。”裴显觉得寒意开始侵入骨头,勉强笑着,摸过酒壶,咕咚又是一口。

  “告诉你一个秘密,”扎西的舌头有点转不过弯了,“以前,我曾经是族里的神侍。知道什么是神侍吗?就是侍奉神的使者,我是侍奉贡觉玛女神的神侍。族人里有一种人,据说出生时受过了天神的祝福,在十五岁之前能够看见神的真身。我就看见过,贡觉玛女神的真身,所以在十五岁之前,我负责侍奉贡觉玛女神。”

  “这么说你见过贡觉玛?你见过神?哈哈哈,”裴显笑得直打嗝,“我不信,不信。”

  扎西一边喝着酒,一边冷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见过神有什么了不起?据说当年念青唐古拉山发怒,当惹雍湖上结成的冰破裂,贡觉玛女神现身恳求流云尼玛为族人牺牲,当时全族的人都见过她。不假的!”想了想,又说:“不信?我给你看……”一边说着,摸摸索索地亮起照明灯,从最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张残了边的照片来,递给裴显。

  那是一张熏黄了的照片,借着灯光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图案。扎西在一旁解释:“这是当年见过贡觉玛的人画下的图,一直供奉在神庙里。我小时候也见过贡觉玛,就是这个样子的!”一边说着,还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确定。

  照片中的图片十分模糊,勉强看得清楚是一个人身鱼尾的女子,长发以珠贝装饰,堆结在头顶,身下是一种形式古朴的莲台,像是坐在水面上,远处还有七座连绵的山峰,和一堆崩裂的山体,乱石一样堆着。

  “看见没有?”扎西凑过来指着那堆崩裂的乱石,“这就是西亚尔。他原本也是达尔果山神之一,因为流云尼玛去拉萨,一怒之下离开了,这才有了后面的各种各样的故事。”

  说完又熄灭照明灯,扎西幽幽地说:“其实当年流云尼玛也是神侍。她也是受了天神祝福的孩子,比别人都福厚,所以不但能见到贡觉玛女神的真身,还曾经去过贡觉玛在在湖心底的宫殿。那是我们几千年来最崇高的荣誉呀。据说,流云尼玛最早就是在见贡觉玛的时候,遇见了山神西亚尔。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同时看见山神和湖神的神侍。谁知道……”

  裴显在黑暗中躺着,静静等待着扎西继续说下去。没想到良久,那边传来的却是扎西的鼾声。裴显愣了一下,不禁好笑,翻个身也想睡去。然而虽然喝了酒,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扎西的话还不停在脑袋里转着,缭绕不去。

  流云尼玛,西亚尔,贡觉玛,这些名字来来回回出现在脑中,让他不由自主地细细咀嚼,总觉得有股回肠荡气的感觉在胸口憋着。原来神话也可以如此动人,从小就迷恋科学的裴显,第一次发现西藏这个地方,除了坐标,海拔,各种气象数据之外和地质材料之外,还有一些东西也能吸引他的关注。

  青稞酒后劲大,渐渐的裴显发觉自己的思维似乎不受控制地四处飘荡,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仿佛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团七彩的光芒从眼角边上闪过,如同极光一样映亮整个宇宙。裴显一惊,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处荒野。

  疾风劲草,旷野无边,一团十分柔和的霞光出现在天地相交的地方。走近了看,光团的中间,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安详地立在中央,长发束在脑后,一双鹰翼般的浓眉将整个脸庞点缀得分外英朗。似乎感觉到裴显的靠近,他突然睁开眼,眼中光芒闪烁,让裴显无法逼视。裴显突然醒悟,失声问道:“你就是西亚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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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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