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市,星河武术馆。
武术馆内宽敞平整的比武场,被一群身着单薄中式练功服的武师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穿着宽松的麻布长衫和灯笼裤,嘴里吐着哈气,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不算温暖的场馆中,站了足有半个小时。
此时正值东北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可是,没有人感到寒冷,频繁地鼓掌和叫好,让情绪激动的他们喊得气血上涌,浑身发热。
场地内,一场激烈的武术比试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比武双方分别是来自沈阳铁西区的翻子拳名家,有着“铁罗汉”之称的史秋林,和湖南湘潭巫家拳第七代传人颜明亮。
史秋林快速地翻着拳风朝对方的面门猛攻,他一拳接着一拳,一步撵着一步,将翻子门儿“双拳密如雨,脆快一挂鞭”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胜负未分,可抢功直入、凶猛刚硬的拳法,已经引得场外观战的众人不住大声叫好。
就在众人纷纷为自家师父呐喊鼓劲儿的时候,站在比武场最外圈的一名老者,对着场内指指点点,时不时提点身旁的年轻人。
“这一趟拳打得漂亮!哎,你注意颜师父脚底下的步伐,仔细看,其实每个落点都有其用意!”
老者名为刘传武,是这家武术馆的老板,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他身着一身灰色练功服,目光矍铄,摇晃着圆咕隆咚的脑袋,不停的对徒弟讲述场内的局势和招数,好像场外的一名解说员。
刘传武唯一的徒弟方瑞,神情冷漠抱着膀子站在刘传武身旁。他是星河武术馆实际的运营者,同时,他也是整个围场当中,唯一一个穿着时尚的运动装的年轻人。
他的个子很高,蓄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高挺笔直的鼻梁两侧挂着两道剑眉,英挺的眉峰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好像两片沾满朝露的柳叶,锐利内藏,炯炯有神。
“有用意,最后还不是一样要输。”方瑞瞟了一眼场上,爱答不理的回应道。
听见徒弟早早下了断论,刘传武的脸沉了下来:“张个嘴除了吃,就知道胡咧咧,晚上你要是睡不着觉,就给那俩眼珠子抠出来,拿擦锅球儿好好搓一搓!”
“有你这样当师父的么!咋的,瞧你这意思,是我眼拙了?”方瑞不服不忿地说道。
“巫家拳是内家拳,七拳六肘,真要狠起来,史秋林那两下子,未必是对手。”刘传武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场上闪展腾挪,砸拳推掌的颜明亮,“这拳真好啊!如果南少林还在,如今的武术界肯定是另一番景象了。”
“巫家拳是南少林的内家拳?”
“嗯,寺因武显,武以寺名,福建南少林,那可是正经的南拳发源地!不过,他们非要参加什么天地会,跟着叛军反清复明,结果被清政府一把火给烧了。”刘传武感慨道,“多少好东西,就那么没了传承,可惜啊!”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的功夫,场上的局势突变,攻守双方瞬间调转。
只见史秋林一记迎面冲拳被躲,右拳收势稍慢,瞬间露出了破绽,而颜明亮立即抓住了这半秒空隙,毫不迟疑,侧身上前一步,提肩抬手,一肘就攻进了史秋林大敞四开的胸前中线。
史秋林心中一惊,只能重心向后,忙退了一大步,才勉强躲过这一击。对手由守转攻,虽然趁乱而进,但毫不手软,显然已经起了势。
一肘不中,颜明亮纵身踏步,再递一掌,史秋林慌乱之际,侧身再次闪避,颜明亮裹挟着风声的迎面掌虽然又一次打空,可此时的史秋林,脚下如同绊蒜,眼看着下盘就已经乱了。
占据优势的颜明亮,这会儿哪里还会给对手反击的机会,他越攻越紧,越打越快,环环相扣,势势相连,不一会儿的工夫,原本猛攻不退的史秋林,已经变得进退维谷,只能拼命防守,再无反攻的机会。
“要栽!”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果然,随着颜明亮一记“掩手挑肘”击中史秋林的心口,史秋林如同触电一遍,顿时身体一震,痛苦地捂着胸口躺倒在地。
这场南北之争,胜败已见分晓。
缓了好一会儿,史秋林才在众人的搀扶下,重新站起身来,他轻轻地揉了揉胸口,艰难的松了松肩,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第一次和巫家拳过手,确实奇妙精绝,本人能耐不济,这一场输得不屈。”
颜明亮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史师父过谦了,东北戳脚翻子,刚正凶猛,在下实在是侥幸取胜。”
“以后咱们常来常往,随时欢迎你到沈阳来。”
看见二人相互恭敬,并没有因为输赢而结下梁子,场外观战的人们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作为这场比试的组织者,刘传武面带笑容,缓缓从场下走到了两位师父跟前。
“打也打完了,话也说开了,各位师父要是不着急走,我就再嘚吧几句。”刘传武拱手说道。
话音一落,原本喧闹的比武场稍稍安静了一些,虽然刘传武在武术圈里并没有太高的身份,但是作为比赛的组织者,众人还是多少要给一些面子。
“实话实说,巫家拳虽然现在是南方小拳种,但曾经也是拿过湖南游艺大赛的冠军拳种。来沈阳之前,颜师父私底下,跟我说过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刘传武看了看规规矩矩垂手站定的颜明亮,接着说道:“他告诉我,这次北上,巫家拳既是交流,也为扬名。东北虽处关外,但也是个卧虎藏龙的武术窝子,巫家拳想发扬光大,开设分馆,必须要过了东北这一关,也不知诸位同不同意,颜师父跨过山海关这道门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