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馆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刘传武能清晰的听见身边颜明亮因紧张而变得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刘传武静静地看着四周，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眼前这些人，完全可以做主沈阳武术圈，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也代表了半个东北武术圈，所以，对于巫家拳能否在东北开枝散叶，这些人的立场非常重要。
“颜师傅，啥也不唠了，东北翻子门儿，随时欢迎巫家拳来沈阳传艺收徒！”
“我们查拳也没意见，咱们东北师父，可不像你们关里的师父藏着掖着，咱们都教真东西。”
明明话是刘传武说的，可是众人却对着颜明亮应和说道，似乎有意将刘传武晾在一旁。
“在场都是内行，当着内行不说假话，我在湖南湘潭有馆，大家可以随便打听，我从来都是来一个收一个，而且，都教真的！”颜明亮说道。
“有你这句话就行！”被无视的刘传武，好像完全意识不到那些人的冷漠，仍旧接过话，欣慰地笑着说，“早年间，五虎下江南，北拳南下，那是何等的场面。天下的武术，本来就是南北交融，不分你我，咱们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啊……”
刘传武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最终只换来几个人象征性的掌声，站在人群里的方瑞，只觉得尴尬的想从脚底下的瓷砖缝里钻进去。
刘传武却并不觉得尴尬，巫家拳进驻沈阳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他完成了巫家拳所托之事，也算报答了帮了自己大忙的颜明亮。
把众人送到门外，天已经完全黑了。方瑞和刘传武回到国术馆内处理善后，关灯锁门。电闸一拉，刚才还灯火通明的国术馆顿时漆黑一片，方瑞拿出手机照亮，正看见刘传武眯缝着眼睛地对着他傻笑，吓得方瑞打了个激灵。
“老刘，我都替你磕碜，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看看那帮人都用什么眼神瞅你，我真是整不明白，拳是人家巫家拳赢的，场面话是翻子门儿说的，你说你替别人美个什么劲儿呢！”
“俩好儿噶一好儿，这场拳打得多仁义！”刘传武说。
“他们俩是假仁义，你是真仁义，知道这巫家拳来这一趟，我们又要搭出去多少钱么！再这么弄下去，下个月的电费都交不上了！”
刘传武一拨楞脑袋：“那是你的事儿，跟我说不着！”
方瑞气得直咬牙，说：“对，等人家把咱们电掐了，跟你就说得着了！”
“姥姥！”刘传武一瞪眼睛，说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没钱不会出去挣啊！”
“哎，你就跟我有能耐，跟刚才那群人你咋没这个脾气呢！”方瑞不屑地说，“花着钱，耗着力，最后人家还是不拿咱当回事儿，师父，你到底图个啥！”
刘传武不说话了，每当师徒两个人提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总是吵得不可开交。
“行了，别拉拉脸了，你当我没说，最近武馆收入还行，少花点儿就少花点儿，”相互沉默了一会儿，方瑞还是先服了软，没话找话问道，“对了，你刚才说这场拳仁义，是啥意思，他们打假拳了？”
刘传武抬腿便是一脚：“说他娘的什么呢！拳都是真拳，打也是真打，只不过……”
方瑞知道刘传武话里有话，继续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翻子拳来的人，不是当家大师傅。这样呢，输了巫家拳的掌门人，翻子拳不丢人，而巫家拳作为南方小拳种，能赢翻子拳，也算是露了脸，从此便可以在东北武术圈里立住脚，不受排挤了。”刘传武得意扬扬地说，显然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比个武怎么还有潜规则呢？”
“这叫规矩，你懂个屁！”刘传武讽刺道。
“那总得因为点儿什么吧！”师徒二人走出场馆大门，方瑞小声问道：“老刘，你不是收人家颜师父好处了吧？”
“收了，还是顶大个好处。”
方瑞双眼放光，赶紧说道：“我就知道，你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快说说，给你什么了，见者劈一半啊！”
“呵，已经是一半了，劈不了啦！”刘传武说。
方瑞不解：“啥玩意，还带送一半儿的？”
“因为我就差半本！”刘传武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儿，丢下一脸茫然的徒弟，自顾自地打开车门，稳稳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方瑞站在停车场上，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他瞪大了双眼，心跳陡然加速。
他快步跑到车前，拉开了车门，不可置信地大声问道：“老刘，你说得不会是那半本儿《中华游艺武术名册》吧？”
刘传武不置可否，却伸手一把将探进车半个身子的方瑞拉到了驾驶位上。
“开车，走！”
“往哪走啊？”
“穷鬼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