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金身
唐玥2024-03-14 12:233,125

  喻春秋看了看他们二人,问:“赵公子,什么是鸿钧老祖?”

  赵逢药从袖兜掏出一枚雪盐石道:“我还是先说说雪庭大劫案吧。”

  “案子相信大家应该都非常清楚,抛开后来的定案,我想向大家演示一遍它前半程的经过……因为这个案子里有个隐藏的‘贼匪’,一直以来都被大家忽略了……那就是‘雨水’。”

  众人惊诧:“雨水?”

  “不管是卷宗还是当地人的说法,当年案发之前,正逢雨季,下了至少大半个月的雨。尤其案发当晚,暴雨如洪水泛滥,冲垮了驿站院子存放用的皮革雨棚。这样,驿臣和守卫才不得不进楼躲雨。可谁曾想,这一进却叫贼匪抓住了漏洞,将门前盐镖悉数盗走。即便是去追,最终也没能追回来。”

  赵逢药从厅堂角落取来一只盆栽,拔去里面的青翠,只留一盆泥土。

  然后从盆栽绿植折下两截细枝,微微折弯,十字交叉插在陶盆的土中,源源不断浇水漫灌。

  “听闻这种雨棚高效且简单,骨架两两一组,四个支点由钢索牵引,与驿馆预埋的地钉相扣,尤为牢固。可那是平时,如果大雨漫灌的话……”

  不出所料,随着赵逢药的过量注入,盆中泥土很快松软,再过了两口茶不到的功夫,立在其上的“骨架”便失去有力支撑,轰然之间垮塌。

  赵逢药道:“每个环节,但凡任一环节稍有差池,劫镖都不可能成功。所以当年盐镖被盗,最大的祸首,是雨水。”

  喻春秋认真思考,“你的意思是,劫匪利用了当地的天气。”

  这个案子发生在千丝阁成立之后不久,对于后来加入千丝阁的人,如果不是针对性地翻案查证,很难得知其中细节。喻春秋就属于这种。

  赵逢药和他年龄有差,却难得和他产生共鸣,爽快道:“是。”

  喻春秋:“我明白了。观星测象,占风卜雨,朝廷有钦天监,民间有阴阳师,废些功夫,的确可以做到天象预测。”

  赵逢药:“贼匪测雨布局,说明他们早有预谋。除此之外,他们熟悉雪盐运输线路,了解山庄护卫换班作息,事后还能将盐镖悄无声息运回盐库……此案主谋如果不是内鬼,那对天藏山庄诸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不仅如此,劫案筹备时间跨度长,一人之力很难办到。行动的背后,必定是充足的人财物力、甚至江湖人脉作支撑。既然雪庭大劫案和青面黄破案本是一脉相承,那我倒果为因,就不负责任地猜一猜——雪庭大劫案的主谋,该不会,正好就是褚主事吧?”

  褚主事一方面对天藏山庄知根知底,另一方面,人力财力也的确首屈一指。最为关键的是,乾坤无定手报仇泄愤,第一个就选中了他。

  事出必有因。

  赵逢药的话或许是胡言乱语,可褚裕和雪庭大劫案之间,也许真的不仅仅是找回了盐镖那么简单。

  邱复远顿时就坐不住了,“赵逢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雪庭劫案早已经在六扇门结了案,你质疑六扇门就算了,岂敢仅凭臆测,就往褚兄身上泼脏水?”

  相比之下,赵逢药显得异常冷静:“都说了是不负责任地乱猜……如果不能自圆其说,过后我到褚主事尸骨之前三跪九叩谢罪。但如果前因后果形成闭环,邱主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

  “我先接着往下捋。”

  赵逢药当真沉得住气,又道:“雪庭众人在楼中小憩,结果被一杆子撂倒,姑且算是被动了手脚吧……但这个时间并不算长,劫匪连车带货,少说有千吨之重,雨夜之中能走多远,为什么后来天藏山庄的人去追,却什么都没有追回来。”

  “我猜是因为,第一,劫匪并没有真正地把货带走;第二,驾车的人轻车极简,擅长千里追踪和反追踪。那一炷香的时间,全都是留给他一人弃车跑路用的,自然是绰绰有余。”

  赵逢药先将褚裕安在雪庭大劫案的主谋位置,那么按照同样的逻辑,不难联想到这个“驾车人”指的就是卢肇义。

  这么些年来,大家都只记得卢肇义拳脚功夫了得。早忘了最初他跻身四大主事之列,其实是因为他的一身过硬的追踪本领。

  邱复远:“这些仅仅只是你的猜测。别忘了,天藏山庄掩人耳目也可以作假。”

  喻春秋却问:“如果真如赵公子所说,雪盐当时并没有真正被带走……那雪盐究竟在什么地方?”

  赵逢药冲邱复远微微一笑,“刚才不是说了吗,鸿钧老祖。”

  “案发二十多天前,雪庭驿站运来一座三千斤重的泥塑神像。天藏山庄队伍抵达的时候,它就一直停放在院子里,案发雨夜,因雨棚骨架的垮塌,这座神像当场就碎了。所以在很多人的眼里,鸿钧老祖不过是那起劫案的背景板而已。”

  这么一说,喻春秋就明白了。他想起当年整理卷宗,塞外武林曾发生过的一件事:

  “昔日郗族部落内乱,反叛军南下,将郗族烺明王帐围困七天七夜。烺明王孤立无援,情急生智,造出一副直筒鼓、再藏以兵器,假意投降为叛军击鼓助兴。结果趁其不备,取出鼓中兵器反缴了叛军主力,最后大获全胜。这攻鼓子声名在塞外,中原鲜有人知……赵公子的意思是,雪庭大劫案里,有人用‘鸿钧老祖’的外壳造了自己的‘攻鼓子’?”。

  “……可不是说它重达三千斤,最后还碎了吗?”

  赵逢药说:“是碎了。不过我在雪庭找到了一些残缺泥块,发现它是一种特制的混凝泥,坚硬如铁,照理来说是不会碎的。之所以会碎,那是因为有人想让它从‘该碎’的位置碎,从而做到掩人耳目。”

  “而且鸿钧老祖的确也有三千斤之重,当地村民作证,天藏山庄第一时间应该也检查过。不过……那是在案发之前,案发之时,它摇身一变,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的芯子给掏出来了。”

  “什么?”

  赵逢药指了指方才注水的茶壶道:“就是水啊。不然大雨漫灌从哪里来的,劫匪纵有天大本事,总不至于连几时几刻山洪爆发都精准掌控吧。”

  “这个案子很简单,水就是从神像中来。而盐块也并没有被运走,劫匪利用那一盏茶的时间,把盐块转放置在神像的‘碎块’中,使得神像又成了最初的三千斤。”

  “外头所谓的劫匪的马车,只是为了吸引天藏山庄的注意。一边是很难怀疑的背景板,一边是摆在明面上的劫匪,事发突然,天藏山庄当然倾向于后者。这才中了圈套。”

  喻春秋:“果真如你所说,那酿成雪庭大劫案悲剧的,就是那尊鸿钧老祖了。”

  赵逢药:“是啊,我在雪庭找到了一些当年残留的碎块。我猜这座神像和以往不同,是由七八个独立部位拼接而成的。混凝泥做出‘攻鼓子’,中间由砂浆粘连,万一倒塌,砂浆衔接处断裂,而其他部位得以保全,用来掩藏脏物。”

  “……内里乾坤。”尹思疑默默旁听到现在,“我听起来,倒有点像江湖失传已久的‘金身不共’。外表固若金汤,内部暗藏一个‘二重身’。两座金身虚实相接,精妙绝伦,浑然一体。”

  “原来还有说法呢,我还以为,不过只是单纯的碎块拼接而已。”赵逢药对邱复远露出一个莫名的笑。

  “杀害两位主事的凶手精心布置作案现场,除了为还原雪庭大劫案,我估计应该是想让人注意到青面黄婆本身……”

  “邱主事,如果我猜的没错,黄婆神像,应该也是一座‘金身不共’吧?这样的话,将腔内注水放掉,移到庭院里也就谈不上有多难。”

  不等邱复远回答,赵逢药继续道:

  “雪庭劫案的前半程基本就是这样。劫匪手段并不高明,应该只是正中了朝廷当时的某些想法。而这个案子的后半段,跟飞鸢阁的关系就大了。四位主事因‘找回’盐镖有功,一跃而执掌飞鸢阁……”

  “这是何等讽刺的事,左手盗取雪盐,右手赢得声望。如果天藏山庄真有幸存者,那这十年之来,四位如何风光无限,活下来的人就是如何夜不能寐。所以乾坤无定手怀恨在心,蛰伏多年,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犯下了青面黄婆案。”

  “邱主事、司空主事,我说的前因后果是不是这样?”

  所有人一边等待邱复远的说法,一边重新认识明堂里的青面黄婆。

  倘若赵逢药所说为真,那邱复远有意隐瞒的动机根本经不住细想。

  司空曙默默开口道:“赵公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卢兄只是有些手艺爱好,不排除是有心之人做文章。”

  赵逢药干脆拿出了那些五彩泥块,“这是特制的五色泥,没有这种泥块的加成,金身不共难以成型。想知道真相如何,只要打开青面黄婆,一看便知。”

  他左顾右盼,相中了一对铁链缠绕的大铁锤。

  自进入千丝阁来,赵逢药表现得尤其乖张不服众,太多时候,没人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事。

  邱复远立刻大喊:“住手!”

  

继续阅读:027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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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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